第110章 燃爆死夜之雨新生
“咔呲呲——”無光的蒼穹之上滾過一道驚雷。 它在一瞬間刺穿了黑暗,卻又在一瞬間被黑暗所吞食。 秦默坐在地上,看著這道轉瞬即逝的驚雷,雙目中的目光也在隨著血逐漸流盡。他靜靜地與黑暗一同死亡著,等待著注定到來的自己的結局。 秦默,如果給你一次機會,你還會像當初一樣嗎? “別白費功夫了……” 秦默看著一直俯身為自己包扎的老鼠,苦苦地笑著。一向精明的老鼠,現在卻像是傻了一樣,把帶出來的所有的繃帶和有利于止血的東西全給自己用上了。這些稀缺的醫療物資,在其他任何時候都有可能就回一命…… 為什么要用給將死之人呢?秦默想不明白。 如果換他,他覺得用那把槍給自己來個痛快的更好。 陳善絲一直伏在自己的身上,將臉貼在他的胸膛上。秦默從未感覺到自己離她這么近過,他從來沒有過這種感覺,這種兩個人的心一同跳動的感覺。 他忍不住抬起了另一只尚存的手,將她抱住。 她并沒有掙脫,只是感覺著那只依然有力的手摟緊自己。 秦默完全將她摟緊了,他能感受到那瘦小的身軀。自小到大,兩個人都從來沒有像這樣摟在過一起…… “咔——” 又是一道驚雷。滂沱的雨下得愈來愈大,風也在變得愈來愈大,斜斜地吹進屋子里,無情地抽打在他的臉上,她的身上,他停止了血液流動的斷臂上…… “好了?!?/br> 與其說是在回答秦默,倒不如說老鼠這是在回答自己,因為秦默自始至終什么都沒有說。 “這樣,血就不會流了,不會再流了,這個分量的失血對人體而言是尚且不致命的……”老鼠反復查看著包扎好的地方,目光僵硬,似是在喃喃自語…… “老鼠?!?/br> 秦默說話了。因為長時間沒有喝水,他的聲音已經變得沙啞。他的雙眼甚至一直都在看著頭頂那已經塵封了的消火栓,渴望它什么時候能噴下些水來。 “你知道的,我是不可能活下去了。這扇門,馬上也要塌了吧?!?/br> “不!默哥,我可以帶著你一起走,我可以……” “老鼠啊,謝謝你?!?/br> 秦默的眼中流出了一滴眼淚。不同于以往,這滴淚水居然是如此地幸福。 “算下來,你算是我唯一的朋友了。我有什么話,有時候也只能找你說說了,而你也從來沒有嫌我煩過。本來你繼續留在狼組,你的地位是不愁的……” “默哥,你別這么說……”老鼠也哭了,他哭得泣不成聲,黝黑尖瘦的臉上找不見眼睛,也看不清眼淚。 “馬上就要死了,我……我拜托你幾件事情,成不成???” 秦默用刀支棱著身子,坐起來。 老鼠低下頭,淚水愈發地洶涌……但他片刻之后還是毅然決然地昂起頭,用從來沒有過的無比堅定、可靠的眼神望著秦默:“您說!” “第一件,你……要給我好好地活下去。我是個很自私的人,我是從來不在乎別人死活的,這只是我給你的命令,你聽懂了沒?” “嗯嗯,您,您放心!” “第二件……” 秦默苦苦地笑了。 他的手不舍地撫摸了一下陳善絲的臉。她的臉,還是那么冰涼,那樣舒適,就像夏天時靠在教室一角的墻上…… “這樣說或許更自私吧。但還請拜托你,一定讓她也……” “您放心!” 不等秦默說完,老鼠便站直身子,臉上浮現出只有在決策軍務時才會有的嚴肅。 “您怎么保護陳善絲,我就會怎么保護陳善絲。就算沒有您的命令,我也會用自己的命保護好她!” 陳善絲一直沒有抬起頭,但秦默早就感覺到自己的胸襟濕透了,他知道那肯定不是血,也不是雨水…… “此生有你們,是我秦默的榮幸了。槍還有一發子彈吧……留給我吧?!?/br> “咔!” 門口處又傳來一絲清脆的碎裂聲,那年老失修的木門,終于在喪尸瘋狂的yin威下,顯得愈來愈力不從心…… 秦默站起來了,他用僅存的手臂,揚起了砍刀,指向晃動幅度越來越大的那扇防盜門。 “走吧,你們都走吧。從窗戶出去,外面的喪尸應該還沒來得及靠近?!?/br> 他說道,心底一橫,一把將陳善絲推到老鼠懷中。老鼠麻利地接過,本打算應對隨之而來的掙扎,卻發現并沒有,陳善絲是出奇地安靜。 陳善絲用那樣的目光看著老鼠,就像…… 老鼠明白了,老鼠松開了她。 她一步,一步,然后張開雙臂,將秦默緊緊抱住。 “秦默……” “走吧,你們快走吧?!?/br> 即使這輩子還有遺憾,我也要…… 忽地,一雙手搭在自己的頭上。陳善絲將他的頭掰到自己跟前,她對準他的嘴唇,使勁吻下去。 “我愛你?!?/br> …… 那雙手,緩緩松開了。 他能聽見的。陳善絲跟隨老鼠出去。 她成功地跨越了距離的限制,踩在了樹上,他能聽得清她的腳丫踩上樹枝時,鞋底與木質所摩擦,擠壓,所發出的特有的聲音。 他們下樹去了,秦默能聽清那踩水踏地的聲音,離他的耳畔愈來愈遠…… 走進心里。 如果這時有旁觀的第三者,會發現秦默在笑。 是那種不自覺露出的,心滿意足地笑。 呵。 沒有遺憾了,你已經永遠地留在了我的這個地方——只為你而開辟的地方。下輩子,下下輩子,我會生在不同的地方,以不同的模樣活著,遇到無數張不同的臉…… 再愛上同一個你。 他反手一挑,然后又是一擰,刀刃便卷住舊窗簾,將它拉扯下來。 正好勾出來一個不大不小的洞,那就省得再捆綁了。秦默將它披在身上,把空蕩的右臂遮擋。一刀在手,僵的殺意仿佛點燃身邊的每一寸空氣。 身后的狂風刮得愈來愈大了,暴雨也幾乎像高壓水槍一樣卷入屋內,噼里啪啦將一切全都打濕。這個世界仿佛從未下過如此大的雨。 此刻,掌管驟雨的神,為秦默奏響終末的樂章。 這里只屬于秦默!這是魔神的舞臺! 來吧!你們這些可憐的喪尸! 我們殺! 殺到雨停! 殺到明天日出! 殺到我這條命結束! 殺到世界上再沒有喪尸! “哐!” 門終于被整個連帶著門框掀翻了。那一側,被阻擋以久的喪尸們終于露出了猙容。但是,他們猩紅的眼中所映照出的不是顫抖的躲在陰暗處的獵物,或許它們也被驚愕到了吧……那是,那是…… 那是神。 那是神才會有的姿態。 狂風與驟雨將秦默的披風吹得獵獵作響,那如水龍般的雨嘯也從大開著的窗外涌入,轟擊在喪尸們的身上,幾乎把它們轟得站立不穩。 那一刻,最后的魔神提起戰刀,挾著雨的盛怒,幻影般地殺來…… “哧——哧——” “咔咔咔!” “噗——” “唰——” “哧!” “噗——” “哧——” …… “砰?!?/br> “嘩啦啦……” 那酣暢淋漓的殺伐,仿佛還在繼續著…… 雨下的越來越大了。 大得讓人不敢相信,這居然是飛機營造的人工降雨。 驟雨淋在那些寒冷的鎖鏈上,凝結出的碩大的含著血的水珠有落入底下的水洼,融入這個世界。 從高空俯視下去,這個地方的鎖鏈縱橫交錯,居然交織出一種奇妙的美感。再拉得高一些,鎖鏈笨重的金屬質感消失全無,像是古老的圖騰,平添一種莊嚴和神秘…… 鎖鏈下那些躺著的尸首和機車就把這些美感破壞得一點不剩了。 幸存者們喘著氣,結成一隊,和跟前的狼組相對峙著——他們也同樣是在不遠處喘著氣。雙方剛剛經歷過一場殊死的拼殺,各自折了不少人手——其實是幸存者這邊的傷亡稍微多一點。 占人數優勢的幸存者隊伍,有效戰斗力并不比狼組多。 他們都在快速地休息,等著先對方一步發動攻擊。原本機動高速的戰場也變得遲緩了,重回了最原始的兩軍堆壘…… 鄧晨安眼中的怒火,先一步將潮濕的身體烘干。 “隨我殺!” “殺!” 他再一次地沖幸存者的陣地撲過來了。幸存者們只能被動地應對。他是……直直沖著李光啟去的! 該死! 幸存者們也抄起家伙事準備應對,可鄧晨安手起刀落,已是兩人身首異處。他直直沖著李光啟過來了…… “乒!” 撬棍都沒能完全抵擋他的沖鋒,憑借體重優勢,鄧晨安直接將李光啟壓倒在地。他的拳頭亦如冰雹一般迅猛地砸在李光啟臉上,當即砸得他兩顆牙齒脫落,血沫也順著雨水洋洋灑灑地飄出,揚在空中。 只是一擊,便…… 鄧晨安的第二擊就要上來了。不過他的拳頭剛要落下,便僵在空中。隨后他競快速地抽身離開…… “砰!” 只聽得一聲驚雷般的爆響,剛剛鄧晨安頭顱所在的地方已經是一柄長戈扎進了一旁的車門。 趙國強又是提戈一記橫掃,卻立刻就被鄧晨安接住了。他抓著戈鋒旁的戈柄,巨手簡直像一把鐵鉗。趙國強揮舞不得,眼中的銳利在隨著體力快速耗盡。 “哼,死老頭有兩下子?!编嚦堪驳难壑虚W過一絲殺機,隨后便飛起一腳,踹在趙國強的小腹上。 “放到三十年前,分分鐘讓你滿地找牙!”趙國強擦著嘴角的血,咬牙切齒地回應道。 “可惜現在可不是三十年前!” “砰!” 又是一記直拳,砸得他眼冒金星。趙國強終于支撐不住,摔倒在雨水之中。 “趙叔!” 李光啟只覺得渾身都被怒火填滿了。上一秒還灌鉛一般的軀體,仿佛也不再疲憊。腎上腺素開始加速分泌,他直持撬棍,猛劈向鄧晨安的后背…… “咚!” 只聽得一聲悶響,鄧晨安的虎背熊腰挨了這巨力一擊,下意識地便俯下身去,閃到一邊。李光啟趁著他回頭的功夫,又是一記以牙還牙,以直拳砸在他的面門上。 那面具碎裂了,如同碎裂的骨骼一般,一片一片地脫落下倆…… 鄧晨安露出了他的真容。 憤怒,可怕,一如他戴著面具時那樣。 只是他并不是李光啟想象之中的滿臉橫rou,面如猛虎,相反,那突出的顴骨,澡型的大臉,還有從人中兩旁硬張出去的八字胡,實在有些…… 不,這些都不重要了。 他的臉上密密麻麻的數十道刀痕,以更加猙獰的痕跡將剛剛上述的一切丑陋全都壓下去,給人以魔王般的感覺。 那兩條流出的鼻血,更加給他一種可怖的感覺。 “你們,都得死!” 他歇斯底里地咆哮著,從腰間掏出手槍來。 那黑洞洞的槍口,瞄準了李光啟的胸口……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