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澤之殤四
“嘩——” 雨開始下了,而且勢頭還不小,不一會兒就成了傾盆大雨。 放在平時,這或許會是令人心煩的事情,可現在就不一樣了。降雨是已知可以最大程度地抑制喪尸活動能力的天氣,對于李光啟的撤離無疑有極大幫助。 三人一人一把傘,杰布自己還帶著雨衣,行進中受雨的影響也小了很多。 “兩個月不見,你的身體素質有了很大長進嘛,比上次來我家的時候強了不少!” 杰布大聲吶喊著,他的聲音被雨蓋得有些聽不清。 “差你還遠著呢!” 李光啟只是匆匆地回復了一句。徒步就可以跟上自行車,這可不是一般人可以有的身體素質。 等等,那是? 李光啟懷疑自己看錯了,幾架散落在地的自行車旁,居然躺著一頭喪尸? 不對,那是個人! “喂!你沒事吧!” 李光啟慌忙先將傘遮在他的頭上,以免他被雨繼續淋濕身體。他渾身上下都血淋淋的,胸口、肚子、手臂滿是駭人的傷痕。 最大的一處傷口是在肺部,看樣子已經穿入了肺葉…… “我叫鄧明偉……你們……你們是哪個的人?” 那人睜開眼睛,吃力地問道,李光啟的面容映入他的眼中顯得無比模糊,只是幾團晃動的虛影。 “我們是剛剛那伙人的敵人!不要緊,堅持住,我給你治傷!”李光啟嘴上一邊說著,一邊手忙腳亂地就要拿下背包,把之前在藥店搜刮到的那些應急藥物拿出來…… 那只被雨水沖得起了褶皺的右手輕輕搭在他的小臂上,阻止了他。 “我這個傷勢活不長了,我心里有數。大哥,我看你也不像壞人,學校食堂和宿舍里頭還有點吃滴沒有壞,你們,你們拿上走吧……” 鄧明偉那傷痕重疊的稚嫩的臉上露出了一絲苦笑。 其他三人同樣圍在他身邊,默默不語。 不同顏色的雨傘此刻連接在一起,在這暴雨肆虐的世界中托起方寸的寂靜。 “你們其他的學生呢?為什么就剩下你一個了?” 李光啟微微晃動他的腦袋,努力不讓他昏迷過去。 他怎能不傷心?他幾乎都快要哭出來了。 自己也是雄澤大學的畢業生,此刻看到學弟落得如此重傷,他又如何可以不心碎? 這是將來有可能投身到研發病毒疫苗中去的苗子啊! 說沒就沒了! 鄧明偉又劇烈咳嗽了一陣。每一次咳嗽,都吐出一片血沫來。 “我們……我們本來有十來個學生,都在宿舍樓里躲得好好的,平時一有機會,就回去食堂搬東西吃。食堂除了日常的飯菜,冷凍庫里的吃的還沒放壞,也有那種包裝的……誰曉得……” “咳咳!” …… “誰曉得今天來了一幫子狼組的仙人板板,說什么……什么缺人才,要拉我們入伙。我不答應,他們就帶人強打上來……他們人多,家伙也好,我們干不過,都讓弄下樓。他們說,我是領頭的,必須打掉,不然其他人還會反……老子憋屈遼。沒讓喪尸啃死,今天讓這群孫子撂倒。” 鄧明偉仰天說道,雙目中的光變得愈發迷離。 他的心跳逐漸變得微弱。 “大哥,剛才你說,你是和那幫子人對著干的。我能不能,我能不能求你個事情……” 鄧明偉測過身來看著李光啟,右手攥著他的手掌,奮力顫抖著。 “你說!能辦到,我一定辦!” 李光啟也大聲回復著,一把熱淚沖出眼眶,和雨水攪和在一起。 “我想求你,求你把我的那些個同學想辦法救出來,他們不能干狼組的勾當,成不成啊?” “成!老子答應你!” “呵呵……那我就放心了。” “喂,小兄弟?小兄弟!” 鄧明偉已經再也沒了氣息。他的臉上是與痛苦并存的安詳。 “啪——” 一滴guntang的淚滴在他的臉上。 “啊!啊啊啊!” 李光啟站起身,面對茫茫雨色發出撕心裂肺的怒吼…… “光啟哥,食物都搬夠了,四個包加起來應該夠咱們吃一星期。” 陰暗無光的食堂內,四人在最短的時間內收集到了所有新鮮易腐的食品。學校的冷庫看上去還有點電,也許是應急電源一直在運轉。不過看那忽明忽暗的燈光,應該也支撐不了多久了。 所以,此行得先拿走保質期最短的食物,將保質期最長的食物留到之后再拿。 “嗯,快些動身吧。” 李光啟說著,跨上自行車。如幽靈一般來去無蹤,茫茫雨色之中,只能看到四個身影飛速閃過,隨后便再也沒有任何波瀾起伏。 沖出校門的一剎那,李光啟的目光從灌木叢中用石頭堆砌的簡易墓碑上最后掃過一眼。 放心吧,兄弟。我一定會給你報仇的。 …… 驟雨籠罩下的狼組大營,顯得更加森嚴宏偉。原本只是爛尾樓的狼組駐地在這大雨中也顯得模糊不清,遠遠看去,輪廓像極了拔地而起的城堡。 而位于這城堡頂端的國王——鄧晨安,正在用望遠鏡觀察遠處有些模糊的公路。 他看到,零星的幾輛自行車正簇擁著兩輛三輪車,向這邊駛來…… 鄧晨安放下望遠鏡,嘴角露出了一絲笑容。 終于回來了。 “是軍師大人!” “這個膚色……真的唉!軍師大人和默哥回來了!” 守門的兩名弩手見狀,不由得激動異常,忙為他們打開上了兩層鎖的大門。或是高興,或是沮喪,或是其他什么別的情感……數不清的各種神態混雜在一起,迎接“英雄”的凱旋。 不,老鼠都知道,這些家伙只不過是拿自己此行賭了一把而已。現在已經開始清算了。 看那個rou疼的表情……下的注還不少。 “喲喲喲,秦默,我說帶出去十五個弟兄,怎么才回來這么點人啊?你這個隊長可不怎么合格啊。” 人群中,一個輕蔑的聲音穿透嘈嘈切切的雜音與雨聲,扎進秦默的耳朵根里頭。 聲音并不大,甚至可以說非常小,但秦默就是聽得如此清楚。 他扭過了頭。果不其然,說出此話的人一頭綠毛,還穿著非常拽的燕尾服。 還有那蛇精臉…… 若不是此刻在大營之中,秦默一定會直接撲上去,將那張臉撕碎。此人就是他的死對頭——森鐮,以前火拼時就賣過他一次,若不是老鼠及時反應,秦默便不會活著到今天繼續作惡了。 “此行默哥是全權將指揮權移交給我的,如果你真的是想說‘不會指揮’這種話,那就請對我說吧。” 老鼠擋在秦默跟前,原本尖細的聲音居然有一種難以言表的冰冷。 森鐮的臉上有了些許咬牙切齒的神情。 “老大來了!老大來了!快讓開!” 沉重的步伐漸漸逼近,圍觀的人群不敢怠慢,忙為鄧晨安讓開一條大道。看著兩輛上了防水布的三輪車,鄧晨安面具下的笑容不由得更加向上撇了一絲。 “總共幾個?” “十一個,都能干實事。因為他們,他們甚至造了炸彈讓我們損兵折將,是很強力的人才。” 老鼠的聲調故意提得特別高,讓一旁的森鐮更是氣急敗壞。 聽到這個數目,鄧晨安頓時喜出望外,立馬大手一揮:“好!這么多收獲,那些弟兄死也瞑目了。來來來,快把三輪車停進去。活著回來的那幾個,先前答應好的獎賞自己領去吧。” “我靠!老子終于能泡個妞玩了!” “泡什么妞,先洗熱水澡去!聞聞你這一身臭烘烘的……” 聽到“獎賞”這兩個字,不管是重裝步兵還是弩手都喜出望外,紛紛扔掉手上的家伙什一溜煙跑光了,引來周圍其他人羨慕的目光。 狼組雖然搜索到了發電機和燃料,卻依然是極其珍貴的。洗熱水澡,這待遇一般人可沒有! “另外,老大,據我調查,前些日子負責監管程墨程雪、以及負責提供飲食的皆是森鐮隊長的隊員。所以,這件事情已經水落石出了。”老鼠說道,眼睛不由得瞥向站在一邊的森鐮。 “什么!” “不必驚訝,就在暴動當天,您的隊員強子還吃了兄妹倆的早飯。默哥開膛破肚檢查過。未消化干凈的饅頭和rou現在用塑料袋里裝著,您想看看嗎?” 老鼠又是連珠般的幾句話,令森鐮閉上了嘴。森鐮抬不起頭來,那瘦弱的小個子,給自己一種窒息感,仿佛一只大手扼住咽喉…… “是這樣啊。森鐮,別忘了落實我當初說好的懲罰措施。走了。” 說罷,鄧晨安頭也不回,和老鼠秦默二人拉著三輪車進了狼閣。他們的背影在雨中變得愈來愈模糊,最后同迷蒙的一片融為一體。 “是!” 森鐮彎下腰,咬牙應和道。 他的臉上,是壓抑到極致的怒火。 給老子等著! …… “嗖——” “咳咳——” 狼閣一層,防水布被鄧晨安麻利地揭開。兩輛三輪車,總共十一個大學生,都完好無損地被綁在車里頭。鄧晨安贊許地點了點頭,秦默總算是做了一件讓自己樂意的事情。 捆得都很結實,甚至連嘴都封上了,進一步杜絕了交流的可能。 在黑暗中被壓抑已久,突然感受到如此強烈的人造光,被捆在車里的大學生們都不由得驚慌失措起來。 斷電這么久了,怎么會有燈泡? “各位晚上好啊。” 鄧晨安平靜的問候,令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的身上。幾名小混混見狀走上前去,照鄧晨安的臉色將封條一一撕開。 “你,你就是狼組的頭目鄧晨安?” “閉嘴!老大的名字是你能喊得起的?” 率先發言的男生很快便挨了小混混狠狠一記悶棍,下巴磕在金屬邊緣上。 “住手,你們沒有資格打他們。” 鄧晨安壓低聲音制止道。 “把我們拉到這里來……就是想讓我們為你做事嗎?” 另一名戴著眼鏡的男生也咬牙道——他右眼的鏡片整個沒了,左眼鏡片也綻出一條裂紋來。 “沒錯。只要你們照我們的意思改進武器和組裝武器,我會給你們這里最好的待遇。牛奶,面包,rou,熟食,煎雞蛋……你們想要的,我都能給。” “熟食唉……” 原本立場驚人一致的人群頓時出現了不一樣的聲音。面具下的鄧晨安很是滿意,這就是他想要的效果。 “想加入就舉手哦。誰先舉手,我就先給誰松綁,讓他去好好吃一頓晚餐——一頓有煎雞蛋、煎火腿和白米飯的晚餐。” 鄧晨安的聲音,充滿了神奇誘惑力。此言一出,一整個人群頓時躁動起來。 一分鐘…… 兩分鐘…… “我,我加入!” 終于,第一只手舉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