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相逢于沙漠
“唔!” 李光啟剛一睡醒,便感覺有一雙強有力的手從自己背后伸至跟前,一下子將自己死死鎖住。 身體本能地集中一切力量想要掙脫,可是這雙胳膊實在是太有力,簡直如同鈦合金打造的絕對枷鎖一般,無論怎么扭轉身體,怎么想要將這雙手打開,都無濟于事。 就這樣僵持了三十多秒后,這雙手松開了。李光啟轉過身去,戚衛光果然正在以一種戲謔的目光看著自己。 “你的核心力量還是不行啊,有待加強。我這么輕的體重都甩不開。” 他略顯失望地搖了搖頭。 而剛剛如果是真正的戰斗,半分鐘的時間足以令對手殺死他至少八次。 快一個月的時間已經過去了。依賴著斷斷續續的降水,陽臺的土豆長成了一些。盡管不是最好的成果,但至少聊勝于無。 而另一個好消息是,在這段時間里,李光啟長進了不少。 原本有些突出的小腹徹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隱藏在輕微脂肪層下的一排排腹肌;肥rou頗多的雙臂也得到了明顯改善,一握緊拳頭,小臂的肌rou便會明顯鼓起。 李光啟是內胚型體質,這樣的身體練出的肌rou或許并不會很好看,甚至可能練不出rou眼可見的線條,但在這樣的世界里,這卻是王牌體質——這種體質的脂肪存儲能力與饑餓能力遠強于其他體質,并且可以賦予機體無與倫比的耐力和恢復能力。 當然,相對于真正的強大,還有太遠的路要走。 “所以,今天要練點核心嗎?” 摸了摸自己還有些松軟的肚子,李光啟問道。 戚衛光點了點頭。 “兩分鐘的平板支撐可以做到嗎?” “當然可以!” 李光啟說著,自己很快便俯下身來,架好身子。 呵,你也太小看我光啟了!在這喪尸橫行的世道摸爬滾打了這么長時間,兩分鐘的平板支撐對我來說還不是小意思? 然而,當他抬起腦袋時,他卻看到了戚衛光陰險的笑容。 “得罪了光啟哥,我的意思是——負重,平板支撐。” “你要干嘛?啊!啊啊啊!” …… 陰云籠罩,頭頂的巨云如一顆逼在跟前的巨大星球,噼里啪啦地閃爍著電光。 何津也不知道什么時候,自己就站在了小區后院,懷中還抱著個雙目緊閉的嬰兒。 嬰兒的皮膚紅潤,是那種充滿著生機的亮色。虎頭虎腦的樣子,和李光啟像極了!一看到這孩子,何津就不由得心生一股喜愛之情。 不對。 問到空氣中彌漫的輕微腐臭味,她戰戰兢兢地抬起了頭。 她的面前,直直就沖著那扇鐵柵欄門,門沒鎖。 奇怪? 光啟上次出去,不是用撬棍把門鎖緊了嗎? 她已經沒那個空閑去想這些亂七八糟的。多如牛毛的喪尸,不約而同地將目光投向這邊…… 它們發現了自己。 何津,你在干什么? 跑啊,快跑啊! 何津在心底歇斯底里地吶喊著。可是無論她怎樣試圖調動自己的腿部肌rou,兩只腳都始終如同灌了鉛一般,抬都抬不起來。 喪尸離得越來越近了,何津甚至能看清那充血的眼珠、那吊在一邊的臉皮,那黑紫黑紫凝結著血痂的口腔。她嚇得閉上了眼…… 嗯?光啟?你怎么出來了? 何津看得比什么都清楚,因為那是她最愛的男人。 李光啟突然從右側殺出,一撬棍便砸爛一個喪尸的腦袋。他的身上大大小小掛著彩,左一處右一處的傷痕看得人揪心。他不知疲倦地同喪尸搏殺著,一只,兩只,三只…… 直到某一個瞬間,他被一張血盆大口啃咬到了右臂。 他再也揮不動撬棍了,一個人半跪在地上,張開雙臂,死命攔截著撲到近前的喪尸。而那些喪尸倒也奇怪,沒有一只越過李光啟向何津撲來。 他們一只接一只,如同貪婪的吸血鬼,咬在李光啟身上…… 不要,不要咬李光啟! 沖我來啊,你們沖我來啊! 不要! “呼!” 何津猛地從床上坐起,一顆心臟還在胸膛之中瘋狂跳動。國之心貼在胸口前,散發出舒適的溫暖,如一只有力而寬厚的手掌,貼在她的胸口處,讓她平靜下來…… 何津不懂搏斗,但她知道末世下的人心究竟有多么險惡。她沒有見過狼組,但她知道,這些殺人不眨眼的畜生面對幸存者不會留情。 自己必須學會堅強。 嗯! 然而,剛一推開臥室門,她便看到了驚人的一幕…… 就在那個瞬間,小兩口的目光碰撞在一起。 何津“唰”一下羞紅了臉。 “打,打擾了,你們繼續……” “不,不是那樣的!何津!咱才是夫妻啊喂!” …… 一天半的時間很快過去了,太陽爬過了最高點,開始歪歪斜斜地往山下跌去。經過一上午的力量訓練,李光啟現在主要部位的肌rou都經過了較充分的休息,應對各種突發的情況,反應能力也會增強不少。此時出去,強烈紫外線也能削弱喪尸兩到三成的運動能力。 翻越小區后墻之后,李光啟的神經不自覺地繃緊了。 在疫情最初失控的幾天里,通過窗戶還能看到不少幸存者從各個藏身之處爬出,外出搜索食物;可是最近的幾天,可以回到庇護所的幸存者卻逐漸減少了。 李光啟很明白,自己與這些幸存者們所面對的挑戰是相同的。 “叔,你真的行嗎?” 李光啟有些擔憂地看了看身邊的趙國強。臉上的皺紋如同戈壁的溝壑,看得人觸目驚心。 然而,回應他的卻是趙國強自信的笑容。 “不出來走走,老骨頭都生銹了。寶刀雖老,砍兩根朽木不成問題。” 說到這里,他晃了晃手中的長戈——以鋼管為握柄,以軍工級別的高級匕首為刃的,全金屬長戈…… 杰布贈送的防水地圖雖然詳細,卻由于體積過大無法隨身攜帶。為此,李光啟特地畫了一張比較簡陋的小的地圖,折疊放在大衣口袋中,隨身攜帶。 即使還是有些難掏出來…… 一番波折,三人磕磕絆絆地抵達了較遠的一處超市,避開喪尸與狼組花費了他們數小時的時間。 超市門口倒伏著幾頭喪尸,都是頭部被鈍器砸爛。 稍微近一點的便利店在幸存者的搜集和狼組的掠奪下都已經基本沒剩下什么存貨,趙國強這幾日甚至已經可以觀察到狼族成員在幾公里外殺戮難民的暴行。 現在的他們,就如同貓眼皮子底下的耗子一般,每一步都得小心翼翼。 “大家都快點,狼組的人可能就在附近。” 趙國強一面說著,雙手已經以一個不慢的速度來回倒騰起來。與李光啟不同,他拿食物從不過多地注意挑選,卻總是直接在眼花繚亂的包裝之中一發入魂地找出性價比最高的食物。 有他在,動作快了不少,效率也更高。 “砰——” 突然,超市最里面的門被踹開了。超市原本就壓抑的氣氛瞬間緊張到了極點。 李光啟下意識地提起撬棍,趙國強也迅速丟下背包,將長戈握在手中。戚衛光的雙目將那黯淡無光的門后房間緊緊鎖死,握著砍刀的手已經做好了劈斬的準備…… 從門內走出的是一個中年男子。 他胡子拉碴,身穿的棕色單衣上已經磨破了不少地方。那一雙眼睛布滿了血絲,手中還拿著一瓶剛喝完的茅臺——在他的右手手掌處,有一處皮膚已經糜爛的咬痕。 他被咬了。 這是李光啟腦子里冒出的第一個念頭。 傷口的血腥味會吸引喪尸,但若是被咬傷的,效果就會大打折扣,因為血中已經有了快速復制的病原體。喪尸聞到受了感染的血,就仿佛聞到喪尸本身一樣。所以此刻,李光啟并不著急馬上撤離。 “你們……私自進別人的店不太好吧。” 他咳嗽兩下,虛弱地說道。 眼中的目光,已經開始變得有些混亂起來…… 李光啟始終緊盯著他,手中纏著粗布條的撬棍被攥出了一層汗。 這個狀態,離變異最多剩十分鐘。 “我們不是故意冒犯的,生存需要。我們馬上就走,還請您能允許我們帶走活命的口糧……” “呵呵,拿吧,拿走吧。留下再多,我也沒命吃了。” 那男人笑了,笑容中滿是滄桑與痛苦。 李光啟不好再說什么,他只是點點頭,將掉落在地的幾包牛rou干快速收好。二人繼續警戒,以防止突如其來的變故…… “以你們的武力還能和我這個將死之人好好說話,你們應該不是什么壞人。既然拿了我的食物,我拜托你們點事情,這不過分吧。” 趙國強沖李光啟輕輕擺手,戚衛光也同樣一個勁地給李光啟使眼色。可是,李光啟還是坦然地點了點頭:“您說。” “秋若童,我的女兒……她沒被咬到。就拜托你們了。” 循著男子的目光,李光啟看到了一個怯手怯腳的小女孩從他的身后走出來。 她粉嫩的童裝已經很破舊了,原本白皙的皮膚也沾滿了灰塵。一雙大眼睛中沒有天真無邪,只有對未來的迷茫,與恐懼。 “乖童童,以后就跟著叔叔走,聽見沒?爸爸病了,不能再陪你了。” “不!爸爸,你也和我走好不好!” 小女孩的眼淚頓時啪嗒啪嗒地落下來。淚水打濕了她的衣襟,也打濕了他的衣襟。男子也淚汪汪地低下頭來,雙手緊攥成拳頭,又顫抖著不自覺地松開。 即使是看到如此場景,戚衛光的臉上也毫無波瀾。 這世道,還缺少生死離別嗎?誰脆弱,就只能淪為別人的墊腳石。 “乖,童童,爸爸不會死的,爸爸只是累了,想睡一覺。你先和大哥哥們走,等你長大了,再回來找爸爸好嗎?” “拉,拉鉤!” 男子的身體猛然抽搐一下,他使勁抬起了手。 “好,和童童拉鉤……快把她帶走!帶走……” 用盡最后的力氣吐完字,男子終于再也控制不住,仰躺在地,開始更劇烈地抽搐起來。李光啟自知沒有時間,連忙將她整個人抱起,出了店門…… “哧——” 只聽得一聲悶向,店內徹底平靜下來。 趙國強走出來了,他甩干凈戈上的血,黯然地搖了搖頭。血滴飛濺在柏油馬路上,猶如四朵盛放的梅花,美艷,卻又凄慘。 光啟,你這是在沙漠里和陌生人分享自己的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