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海崖沒聽懂，但又好像聽懂了。

    以前的月亮，不是現在的那顆，但或許是此刻天上正瑩瑩發光的那顆。

    ——

    這一次現世的嫦娥，比上一次蒼老的速度還要快一些。

    也不過是從天上蹁躚而過，便已經滿頭白發。

    她目光清冷的注視著大地之上的人類，停頓在何宴身上數秒后，最終放在了江霧身上，“這一次，我本想助帝子一臂之力，但他已不需要我，我父親欠羿那一份，我已還你，如今他欠人類的這一份，想不到同樣也要還在你身上。”

    她抬起手，像是從月亮上接出一道管子，貫通到了江霧身上。

    這一刻，江霧的長弓不僅花紋驟然猶如神刻，其上甚至有讓人一眼看過去便暈眩的神妙之感。

    而此前力不從心的江霧，手中的長弓凝實后，三支箭已經搭在了弓上。

    “大荒時，我父親見羿為人族所擁戴，怕羿將他取而代之，便引羿連射九箭大戰金烏帝子，而后趁其負傷，奪他一半造化，進化自己的神通。殊不知金烏發難，只是人族受苦，而天下再無金烏，卻是世間萬物的滅絕之引。”嫦娥身體漸漸淡薄。

    “天下萬物相生相克，金烏在時，夢傀一經出現，便化為飛灰，而金烏滅絕，這世上再無力量可阻擋夢傀。”

    “我的月宮，曾在月亮之中，而曾經的月亮為太陰星，吸收的光熱，是來源于金烏之芒，它僅余下這些，助你……再為人類爭取一些時間。”

    嫦娥白茫茫的衣裙，將她整個人都染成同色，而后化作比螢蟲還小百倍的光點落滿整個戰場。

    場中鴉雀無聲，連刀劍與技能之聲都被掩蓋在這片光雨之下。

    翠花蹬著腿，拼了命要往天上跑。

    江海崖死死抓著她的兔子腿，狠狠說：“你瘋了嗎？你一只兔子，天上都是傀，去了會死的！”

    “放開我，放開你姑奶奶！”翠花睜大著紅眼睛，通紅通紅的，就像入了魔的人。

    她嗷嗚一口，咬在了江海崖手腕上。

    “嘶……”江海崖也被疼紅了眼：“你這兔子……急了還真咬人啊？”

    “去了做什么啊？她已經消失了！消散了懂不懂！是不在了！”

    “你看到天上落下的這些熒光了嗎，難道你過去了，就能讓這些熒光重變回那個人嗎？就像人一樣，死了，就回不來了！”

    江海崖換只手捏著兔子的脖子，把她晃的兔腦子都快出來了，希望她清醒一點。

    “主人……”翠花被晃的頭和四肢都在空中搖擺。

    她終于安靜下來，怔然了一瞬，突然嚎啕大哭。

    哭的像個孩子一樣。

    江霧的三支逐日之箭，也在這一瞬間，得到了極其充沛的熾熱氣息，從長弓之上，遠遠地射了出去！！

    這三箭，仿佛云霧破曉，刺破了這一片星夜的黑暗，將夢傀群體破開了一個窟窿，還是補不回來的窟窿！

    “有、有效果，真的有效果！”戰斗監控室中，接線人員激動地望著顯示中的畫面：“這箭輻射的范圍極大，一箭過去，北方的傀，都被清空了！”

    “哇……”豬八戒看呆了，他本來因為嫦娥的出現而跟兔子一樣淚流滿面，此時卻又被江霧射箭的英姿給鎮住了，他咽下了口水：“這就是，上古神話……射日神箭嗎？”

    何宴也沒想到，一旦給江霧得到了十支箭，居然能發揮出這么大的威力。

    這個人，身在地下，卻仿佛是光明之子，不僅僅是給這一片黑暗帶來光明，更是給人類，帶來了黎明。

    原來已經整整戰斗了一夜，江霧若有所感的看向被射出一片空白的地平線，此時正有光亮，從這條線之上，緩緩升起。

    “再三箭！”江霧轉向東方，將那里一片傀滅殺。

    繼而又向著西方：“兩箭！”

    南方的是最少的，“一箭！”

    【我們贏了嗎？】

    【天都亮了，剛剛天還是黑的，江霧射出九支箭之后，才發現原來已經是白天了……】

    【好像，勝利了？】

    【不可置信，他居然真的，一人之力把整個古星都消滅不了的敵人，都殺滅絕了。】

    【這次可不興再說人家壞話了啊，人家做的夠多了，包括何宴，就江霧射箭之前，聽說何宴出現了，這么危險的時候，他回來了，這已經足夠說明很多東西了。】

    【保證！一定不會了！】

    【我們是不是活下來了啊，突然覺得這個平靜的世界，是那么美好……】

    戰場上，江霧手中提著最后一支箭，緩緩放下長弓，而那道弓，也在他手中化作一只印記，烙印在他手腕處，而不再是返還回他的身體。

    “你終于不亮了，”何宴看了他一會兒，突然感慨說，“一時還有點不習慣。”

    江霧：“……”

    江霧張開手臂：“抱抱。”

    何宴本來挺平靜，此時一驚：“什么啊？有攝像頭呢，大庭廣眾之下摟摟抱抱的……”

    江霧不再說話，他一把將土坑里的何宴拉出來，狠狠的抱住了滿身是土的、胖乎乎的少年。

    手一抱上去全是rou，心里卻是暖烘烘的。

    【江霧你大爺的，給我把燕子放開……】一句彈幕從密密麻麻的討論中被無視而過。

    擁抱的兩個年輕人頭上，豬八戒伸著豬手一臉嫌棄的指指點點，半晌敏感的抬頭看了一眼，這一瞬間也不知看到了什么，他透過光線，對上了無數雙極其巨大的眼眸，這讓他驚悚的一瞬間頭皮發麻：“啥玩意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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