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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魘的恐怖已經根深蒂固,在場恐怕沒幾個人敢說自己沒有半分陰暗的想法,若是又不小心被控制了,就算不會有什么大礙,也要擔心說出些不該說的東西。 景非桐道:“閻禹并不是魔魘,而是當年戰亂中,有一只魔魘受了重傷,附在了他的隨身佩飾當中。閻禹借助魔魘的力量造成動亂,那魔魘則需要他的靈力滋養才能維持存活,現在閻禹受了重傷,靈力無法供應,魔魘當場神形俱散了,不會有事的。” 他抬手,掌心中平平飛出來了一個氣泡,飄至閻禹身邊,將他整個人罩在了里面。 景非桐回頭沖著舒令嘉一笑,道:“沒事,來吧。” 舒令嘉彈指,靈光閃動之間,閻禹身上的封印頓時解開,他大聲咳嗽起來,轉頭吐出一口血,相貌開始不斷浮動變幻起來,時而仍舊是被附身的明綃模樣,時而又是閻禹自己原本的相貌。 很明顯,他重傷之下,無法掌控這具身體了。 迦玄皺眉,上前兩步,說道:“禹兒。” 閻禹渾身一震,抬起頭來看著他,面露驚色:“父、父王?” 他的魂體徹底從明綃的身體中脫離出來,整個人飄飄蕩蕩地來到迦玄面前,不能自控地跪了下去。 閻禹的身體微微發著抖,但不是因為害怕,而是虛弱的魂體本能地受到迦玄身上的威壓震懾。 明綺轉頭吩咐了兩句,令人將明綃的身體抬到青丘這邊救治。 迦玄垂眸看著這個被收為義子的侄子,說道:“你的委屈,我已經知道了,雅姬和尺信雖然已死,我會找到他們的魂魄,罰以關押萬年森血鐵獄,為你報仇。” 閻禹沒想到迦玄會先說出這樣一句話,愕然僵跪在原地片刻,這才慢慢磕下頭去,低聲道:“謝父王。” 迦玄道:“那么,你可知罪?” 閻禹道:“父王,兒臣不知道。” 迦玄挑了下眉,尚未開口,已經有名修士怒氣沖沖地說道:“三王子,你與魔魘勾結,又襲擊了數個門派,造成不少死傷,如今怎敢說出這樣的話來?” 閻禹淡淡地說:“你難道就沒有殺過人,沒有與其他不同立場的人沖突過?” 那名修士怒道:“那怎能一樣?我都是為了斬除妖魔jian佞……” 閻禹大笑道:“若是能被我襲擊成功,說明自己心里也不干凈。什么是妖魔jian佞,什么又不是,你定的規矩?你誰啊。” 這修士原本就因為今日不得不向魔族低頭而十分郁結,好不容易把閻禹這么個大魔頭找到了,沒想到對方竟然還如此冥頑不靈,竟然敢反過來質問他。 他怒極拔劍,上前兩步指著閻禹,道:“你——” 迦玄淡淡道:“我魔族的人,還輪不到外人教訓。” 那修士一頓,接觸到他看過來的目光,驟然覺得心里發涼,手中的劍便僵住了,被身邊的師長一把拽了回去。 迦玄這才看著閻禹,說道:“生在人間,便應該守人間公理。若是沒有底線,那便不配為人了。正如你的母妃和兄弟,你既然深恨他們,難道也想如同他們一般嗎?” 閻禹梗著脖子,本還要反駁些什么,迦玄卻并沒有再給他繼續辯駁和爭執的機會:“關于魔魘,你知道多少?” 閻禹想說的話被打斷了,但他對于迦玄還有幾分尊重,忍了忍,回答了他的話:“我知道這個世界上的魔魘還有很多很多。” 他簡單的一句話,卻蘊含著極為恐怖的訊息,幾乎讓所有在場的人都感到毛骨悚然。 景非桐道:“你身邊的魔魘是因為當年躲藏在了你的佩飾中,得到你靈力滋養,才會存活至今。剩下的早在當年就被消滅了,就算有一些漏網之魚,又何來‘很多’的說法?” 閻禹道:“敢問景殿主,是否也認為人魔不兩立?人與魔的界限又在何處?” 他這里說的“魔”,自然不是指魔族,而是說由人心黑暗而滋生的魔物。 景非桐道:“即是對立,又是映照。” 閻禹笑道:“果然是景殿主,那么你既然一針見血,又何須多問?魔魘最初本就是人心黑暗所化,這世上有人便有魔,人心之中私欲不滅,魔則不滅,要消滅魔魘,解從來不在封印殺伐,而在人間。你們希望除掉一切黑暗嗎?可以,把人殺光就能做到了。” 閻禹的話聽起來瘋瘋癲癲,但仔細一想,又確實便是如此。 所有人心中都升起一股寒意,難道魔魘便永遠都擺脫不了了嗎? 閻禹抬了抬手,本來已經把唇抿住了,但目光在迦玄身后的魔族人身上一一掃過,忽又道:“當初用來殺戮大批魔魘的法器,是西天佛圣所用的蓮紋紫金缽,但此物吞噬了太多魔氣,又因為法器的主人本就失去了純凈佛心,因而早已不堪重負,如今被埋葬在西天廢址當中,如若被有心之人取得,必成大禍。” 他說話的時候口唇不動,這句話只傳到了迦玄耳中。 迦玄倏地一怔。 此時,閻禹的身體卻已經開始逐漸消散,說道:“我不覺得我做錯了,不過……” 他的嘴唇動了動,沒有發出聲音,最后那個口型,像是在道謝,像是在道歉,又像只是一聲沒有意義的冷笑,閻禹抬手擊在了自己的額頭上,整個人頓時煙消云散。 迦玄向前邁了一步,然后停住了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