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門吹雪干脆利落：“認(rèn)。”

    “你欠老朽的一條胳膊，還是不還。”

    “還。”

    “很好。”

    西門吹雪是個十分守信用的人。二十年前的他年少氣盛，也的確說過輸劍就斷去一根手臂。不過當(dāng)年老劍客制止了他，說將來見面再行討要。所以當(dāng)再見之際，西門吹雪必定會毫不猶豫地自斷一臂。

    西門吹雪換了左手拿劍。

    當(dāng)年約定斷的是右臂，西門吹雪記得清清楚楚。

    第六章

    只見得滿屋銀光耀眼，竟是老者的胸前中了一劍。

    西門吹雪叫出殺人者的名字：“葉孤城。”

    絕頂?shù)膭鸵獣r刻保持著不慍不惱的心。可西門吹雪此刻難免憤怒。西門吹雪曾敗于老劍客之手，葉孤城卻當(dāng)著他的面殺了老劍客。葉孤城無疑在踐踏他的尊嚴(yán)！

    這一回，西門吹雪握劍的手抖得更厲害。他第一次不再把葉孤城當(dāng)作他的對手而是純粹的敵人。

    直到葉孤城把老劍客戴著的□□撕開。

    西門吹雪屏住了呼吸。

    葉孤城同西門吹雪道：“獨孤前輩十八年前便已仙逝，你的手臂不必再還了。”

    西門吹雪還想再說些什么。滿屋子俱是響動。原來保和殿的殿墻全部藏有暗門。暗門推開，霎時間殿內(nèi)就集結(jié)了百余位大內(nèi)高手。神侯府的無情、蔡相府的龍八太爺也全都到了。

    保和殿里擺的是請君入甕的局。

    要請的正是葉孤城。

    葉孤城原本的計劃是，借著紫禁決戰(zhàn)的由頭引開禁軍主力，好夜襲保和殿刺殺天子。

    手眼通天的宰相蔡京早已獲知消息，暗中集結(jié)高手，只等葉孤城入局。

    葉孤城剛到保和殿就察覺不對。

    殿里黑燈瞎火，堂堂天子怎會如此拮據(jù)？

    于是葉孤城察也藏于房梁暗處觀察。偏生西門吹雪來了。還遇上個老劍客誘騙他自斷一臂。葉孤城按捺不住，這才亮了劍。

    回頭想想，老劍客只怕也是蔡京的安排。連西門吹雪也是被引誘至此的。為的就是逼他現(xiàn)身。

    葉孤城的眼睛在人群中搜索，沒有找到蔡京老狐貍的身影。

    現(xiàn)場發(fā)號施令的是神侯府的捕頭無情。

    無情自小癱瘓，只能坐在輪椅上行動。相傳他的輪椅里藏著諸多精妙暗器，取人性命的速度不比葉孤城的劍慢。

    神侯府教出來的神捕總是能辨明是非的。無情下令：“只拿葉孤城。”

    蔡相府里來的龍八太爺不答應(yīng)，嚷道：“來兩個抓一個，神侯府莫非要偏袒西門吹雪不成？”

    無情辯解：“西門吹雪既未害命也無謀反，我們沒理由抓他。”

    西門吹雪一點也不領(lǐng)情，也不肯離開，只說：“葉孤城救我一臂，我當(dāng)還他一命。”

    龍八抓住機(jī)會：“好！西門吹雪相助逆黨，一并誅殺！”

    無情深深嘆口氣，望向葉孤城。他希望葉孤城能幫著勸勸。

    葉孤城不勸。葉孤城最是了解西門吹雪。西門吹雪就是這般直率坦蕩的人。他決定了的事，誰也勸不動。

    葉孤城橫了劍：“我二人聯(lián)手，誰能阻攔？”

    無情只是看著葉孤城不說話。

    龍八早知葉孤城的秘密：“你殺人時沾了相爺特制的毒，早已用不得劍了。”

    葉孤城中的毒，同殺死葉孤鴻的毒是同一種毒，正是相府為了對付南海飛仙派劍招特制的秘密武器。當(dāng)天外飛仙刺穿人的胸膛時，藏在胸口的毒囊就會隨著劍氣反射出來。

    葉孤鴻就是這般被濺射身亡的。

    葉孤城劍法再高，警覺再強(qiáng)，毒液也沾著了他的手背。

    此刻葉孤城只是強(qiáng)忍疼痛。再過得片刻，毒入肌膚，他便當(dāng)真用不得劍了。

    龍八繼續(xù)使激將法：“忘了告訴葉城主，你的那個什么親戚，就是愛假扮西門吹雪的小子，也是這么死的。”

    葉孤城不聲不響，劍已刺出。

    他不會憤怒，他的手也不會發(fā)抖。只要他出劍，南海飛仙劍必定能取人性命。

    他的劍已抵向龍八的胸膛。

    龍八太爺眼睛都沒眨一眨。

    葉孤城才意識到他又上當(dāng)了。他雖然感覺上像是沒生氣，到底還是惱怒了。惱怒的人往往喪失最基本的判斷。既然死去的老劍客身上藏有毒囊，龍八的身上為什么不能也藏著毒囊？

    相府的人就是專門用這等卑鄙手段來克制天外飛仙的。

    劍已出，縱然收力也來不及。

    葉孤城的劍氣已撕裂了龍八胸前藏著的毒囊。囊中藏著的毒水已濺射而出。

    這一劍是龍八主動迎過來挨的。葉孤城避無可避！

    只見一方寬大的袖子遮過來，將毒液悉數(shù)攔住。

    是西門吹雪的袍袖。

    再快的劍也擋不住如此多的毒液，只有寬大的袍袖才能遮住。

    可袍袖里面的便是西門吹雪的手臂。剛剛險些斷掉的、用來握劍的手臂。

    手臂沾上毒液，比直接拿劍砍斷還要叫人疼痛。

    西門吹雪好似不怕疼。木然的臉上不曾出現(xiàn)一絲異樣。

    葉孤城接連深吸了兩口氣：“你已還上一只手，我們無拖無欠。”

    “不錯，兩清。”

    “那你為什么還不走？”

    “你傷了右手，我也傷了右手。”西門吹雪注視著葉孤城，“我們的決斗很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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