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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暮陡然間倒下,身子撞在雕漆紅柱上,撞下的力道之大讓容暮站不穩,再次反倒在腳邊的香爐上。 “砰!” 巨大的青銅香爐轟然側倒,里頭的香灰撒了一地,容暮純白的袖擺撲倒在香灰之上,一口血從他口中吐出。 這是他壓抑了許久,終究沒有壓抑住的血。 “阿暮!”香爐遮擋,楚御衡看不見容暮的臉,但看著倒在地上的男人,楚御衡有些后悔。 但又回想容暮一而再再而三的以下犯上,楚御衡握緊了拳頭,看不見容暮的臉也好,省的他見他的臉有心軟了去,楚御衡甚至背過身子去。 大殿之中的轟鳴聲引起外頭人的注意,喜公公帶著小賀子進來時就見丞相大人白衣撲地,滿頭汗霧,兩頰蒼白,最嚴重的是嘴角還吐出了一口鮮血。 小宣子雙目瞪大,想上前但被喜公公拉住。 小宣子眼巴巴的心里著急。 他只見過兩回丞相大人。 上次見面時丞相大人風采不凡,踏雪而來,一連幾日他夢里都是丞相大人的雋永溫善;哪知這回就見到那位如仙人一般的大人痛苦不已,原本白凈的衣袍沾染了揮散而下的香灰,灰撲撲的模樣哪里有之前的從容。 而喜公公服侍多年的陛下處在震怒之中,滔天怒火,讓進來的二人雙腿直抖。 “滾出去!誰讓你們進來的?” 小宣子嚇得打了個哆嗦,他視線還留在容暮身上就被喜公公扯著衣袖帶出殿外。 大殿再次步入平靜。 楚御衡在極力壓制自己的不悅,掌心緊緊的合攏,手腕處的青筋暴起,彰顯著楚御衡極怒時的威嚴。 容暮在他身邊十年了,十年的感情怎會說散就散,楚御衡仔細回想這兩次他們相見的光景,第一次是因為他進宮卻被人攔在外頭,第二次他去找容暮時,容暮中途忽然冷面待他。 容暮定然是吃醋了。 可是他寵著聞栗,也不會放棄容暮。 容暮素來好哄,是他著了道在節骨眼上莫名氣容暮,容暮才會如此。 楚御衡盡量忽視心頭的惶恐,反復安慰自己。 容暮怎會離開他? 容暮能依靠的也只有他了。 * 容暮剛砸到香爐時他眼前驀然一黑。 突然陷入黑茫茫的暗夜之中,容暮握緊袖擺,想要撐起身子卻無力的又砸了回去。 他能聽見耳側楚御衡斥責侍從的聲音,可緩了好久,他都沒緩過來,眼前依舊一片昏暗。 容暮的心徹底亂了。 他怎么會看不見了,驚慌失措之余,他狠狠扯過被壓倒的衣袖,拭去嘴邊的稠膩。 這等黏膩的味道是血,他吐血了,他看不見了,原本容暮還能聽見衣物在唇邊摩挲的聲響,這下除了顱邊轟鳴,他什么也聽不見了。 五感盡失反倒讓容暮四肢重新充起氣力。 縱使剛剛那一推讓香爐撞到他的胸口,容暮依然鼓著勁兒從地上爬起。 話說來,他都多少年沒有這么狼狽過了。 胸口悶悶的發疼,等他站立起來踱步到紅柱那穩住時,他胸口突然泛起劇烈的疼痛,險些讓他失去意志。 容暮隨手捋開往常覆在額前的碎發,目不含笑的他多了些說不清的冷冽,他剛剛撞倒了香爐,左邊是香爐,他右邊有一根雕漆紅柱,再往前走數十步,便是門了。 楚御衡那邊好不容易平穩了心境。 想通了的楚御衡吐納出胸腔里的一口濁氣,回過頭來,只見容暮不知何時已經從地上起來。 單薄的白色身影靠著紅艷的柱子,衣擺還沾染了幾片灰塵。 “阿暮……”楚御衡踏步向前,卻見容暮頭也沒回。 容暮依舊冷冰冰的背影對著他,甚至在他伸腳的時候向門外走去。 楚御衡剛穩下來的心湖在一次被投下一塊巨石,漣漪四起,掀起怒瀾。 “你停下!是朕錯了,朕同你道歉,朕心里是有你的!” 尊貴的帝王何時向人道過歉,楚御衡話說出口臉都氣紅了,但他眼前的容暮顧若罔聞。 依舊一步一步遠離他,押著尾光的身影帶著不可言說的蕭瑟的干練。 楚御衡近乎目眥盡裂:“你不要蹬鼻子上眼,朕已經同你道歉了,你還要做什么?你今日要出了這個門,以后朕的床你永遠也爬不上!” 楚御衡的喧吼讓殿外的人都聽見了,喜公公握著拂塵手都直顫。 殿下鮮少發這么大的脾氣,還是同丞相大人發這樣的脾氣。 小宣子是個新人,這下更為戰戰兢兢,夾緊了腿。 可容暮什么都聽不到。 他的身子自從到了北疆就沒有好全,不是動不動咳血,便是四肢僵勁渾身發寒。 之前好不容易養回來些,今日這么一撞,倒許是又傷了根骨,咳出的血簡直讓他抑制不住。 灰撲撲的袖口還沾染著血跡,他從袖籠之中探出瘦削的手按壓這胸口。 他已經疼到發麻,可他依舊覺得胸口有一塊地方更痛,就像缺了個口子,無論用什么都填不滿。 楚御衡說的對,他無父無母,就像從石頭縫里伸出來的一樣,能走到丞相這個位置他還有何不滿足,他為何會難過。 拼命想要的東西,要不到了才會難過。 他現在這么失魂落魄,不就是他追尋了十年的行徑,不過是一場飛蛾撲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