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1)
怎么了嗎,晴明大人? 棕發少年的身影在面前漸漸散去,安倍晴明長嘆一口氣,緩緩閉上雙眼。 似乎是知道自己的爭吵也不能讓決意離開的同伴回頭,太陰狠狠咬牙,幾乎要將后牙槽磨碎。 她不懂,為什么明明都是愿意追隨安倍晴明一直到這樣的荒僻之地的同伴,卻不愿意陪著安倍晴明到最后,反而是接二連三提出離開。 她小心打開房門,入眼便是安倍晴明靜靜站在房間的陰影里,斑駁的日光讓太陰看不清陰陽師臉上的表情。 一定很難過吧,晴明。 太陰無聲走到陰陽師身邊,緩緩蜷成一團,像是想用自己身上溫暖的皮毛安慰身邊的陰陽師。 沒關系的,晴明。太陰悶聲道,他們都走了也沒關系的。 我會一直一直陪著你,絕對不會離開。 **** 你還有事情沒跟蠢綱說吧。 把學生留在房間里研究,Reborn則是出來找到在庭院里靜坐的太陰,語氣冰冷鋒銳。 他可不像沢田綱吉那樣好糊弄。 安倍晴明最后到底去了哪里? 然而小白只是沉默望天,像是完全沒聽到身后嬰兒的話一般。 直到Reborn已經臉色發黑,幾乎忍不住渾身的殺氣,小白才幽幽開口,言語間盡是悵然。 太常是最后一個離開的。在太常離開以后,晴明也很快就離去了。 那是安倍晴明在離開本家之后唯一一次回到平安京。 也是最后一次回到平安京。 晴明大人,您能不去嗎 太陰聲音顫抖,死死拽著陰陽師寬大的袖擺,企圖留住眼前心意已決的男人。 她和晴明都非常清楚,安倍晴明這一走,恐怕就再也回不來了。 不,應該說安倍晴明就沒想過自己還能夠回來。 不可以啊,太陰。 黑發的陰陽師嘆了一口氣,輕柔地撫摸式神柔滑的皮毛,無聲安慰幾乎要哭出來的神將。 就想太常說的那樣,現在的情況已經不允許他再拖下去了。 那、那請讓我陪您一起! 眼看著實在是勸不動心意已決的陰陽師,太陰一咬牙,想要跟陰陽師一同前往。 她說過,她會一直陪在安倍晴明身邊,這次也絕不例外。 她絕不會拋下安倍晴明一人。 然而陰陽師只是緩慢搖了搖頭,在式神驚訝的眼神中俯身,慢慢抱住了身邊的狐貍。 狐貍式神驚訝地幾乎說不出話來,明明身上是如此溫暖,太陰心底卻是酸澀一片,幾乎忍不住眼底的淚意。 她有多久,不曾在安倍晴明臉上看到這樣溫柔的笑意了呢? 可她寧可再也看不到,也不要安倍晴明離開啊 晴明大人 我有更重要的任務要交給你,太陰。 安倍晴明柔聲說道,修長有力的手指輕輕點在狐貍式神額頭,看不見的符文悄然埋進式神的身體,刻入式神的靈魂。 很久很久以后,當你再次醒來,會有一個能夠徹底解決這一切的少年出現。那個時候,我希望你能夠幫助那個少年,就像現在幫助我一樣。 可以嗎,太陰? 好。式神哽咽著回答。 晴明大人,如果是您希望的,太陰一定會好好守護住這棟宅邸,一定會好好等著那個不知名少年的到來。 只要是您希望太陰去做 銀色的狐貍慢慢閉上雙眼,晶瑩的淚珠順著光滑的皮毛慢慢滑落,掉落在地上不見蹤影。 等待著她的,是將近千年的沉眠。 輕柔地將自己的衣袖從沉眠的式神懷中扯出,安倍晴明無聲嘆氣。 人類的壽命何其短暫,他確實有辦法留下自己的一部分靈魂來引導少年,可千年的時間實在是太過漫長,他無法保證殘留下來的魂意能支撐多久。 不是沒有延長壽命的法子,可那樣的話,他也不能夠算是人類了吧。 那和安倍家那些被蠱惑的陰陽師,又有什么區別呢? 那之后,我再也沒見過晴明。這棟宅邸也徹底封閉,直到幾個月前才再次開啟。 她也是直到那是,見到面前完全陌生的棕發少年,在那孩子身上感受到了熟悉的幾乎讓她落淚的契約,才明白安倍晴明當年那些話的含義。 晴明他恐怕在決意前往平安京的時候,就已經知道自己會命葬在那里了吧。 又或許更早? 第60章 嘩 小白和Reborn的對話猝不及防被打斷, 不知何時醒來的棕發少年猛地拉開紙門,低著頭,一語不發。 他像是才從噩夢中驚醒, 渾身都是冷汗,風一吹讓人直打哆嗦。 沢田綱吉猛烈地喘息,就好像還為從剛才那個離奇的夢境中緩過來一般, 看著面前一臉擔憂的狐貍式神,暖棕色的眼眸中溢滿了悲傷, 仿佛下一秒就要化作淚水流出。 怎么了? Reborn一眼就看出來學生現在狀態不太對勁,一把攔住想要上前的式神,把人又拉回房間里面。 沢田綱吉只是抿緊了唇, 使勁搖頭,十分倔強地不愿意說出到底是發生了什么。 Reborn漆黑色的眼眸死死盯著面前表情倔強的少年, 眉頭緊皺。 蠢徒弟死活不愿意說出自己怎么了,然而這甚至不需要用讀心術, Reborn也能夠猜到發生了什么。 殺手無奈嘆口氣,周身冷峻的氣勢悄然瓦解。 打敗鵺的方法需要犧牲那些式神對不對? 只有這個原因,才會讓面前這個傻孩子用如此悲傷的眼神看著小白。 沢田綱吉沒有答話, 只是死死攥著拳頭,細心修剪過的指甲深深埋進rou里,帶起一陣陣鈍痛。 他牙齒咬的死緊, 鼻尖酸酸漲漲得難受,拼盡全力才控制住自己不要落下淚來。 封印 少年的聲音有些顫抖, 落在Reborn耳里,似乎還帶著哽咽。 晴明先生說,想要讓鵺徹底隕滅在這個世界上,就必須構筑完整的封印 才不過說了幾句話, 洶涌的淚意就像是終于找到了突破口一般,淚水不受控制的從臉上滑下,悄然砸落,在榻榻米上留下深色的印痕。 棕發少年慌亂的想要擦去臉上的淚水,然而淚水就像是決堤一般根本就止不住,反而是越擦越多,原本干燥潔凈的之間濕潤一片。 封印的核心,是那些神將。 安倍晴明口中的封印一旦徹底結成,也就意味著神將們將徹底的陷入永無止境的沉眠。 這幾乎與死亡無異。 可不建成這個封印,就算他能夠現在消滅鵺,人類的惡意也許在幾百年后、幾千年后再度造出一個鵺出來。 到那時,人類還會有辦法對付它嗎? 沢田綱吉的話沒說完,Reborn卻也能夠明白棕發少年話語中的含義。 殺手看著面前依舊止不住淚水的少年,沉默地拉低帽檐,擋住自己陰沉的面色。 這無異于在逼著沢田綱吉親手葬送自己的同伴。 蠢綱,你想怎么做。 Reborn沉聲問道。 我不知道沢田綱吉茫然地搖頭。 他真的不知道到底該怎么辦。 他不可能放任鵺胡作非為殘害生靈,他們必須要打倒鵺。 可他也同樣做不到將神將們推向那個悲哀的結局。 嬰兒模樣的殺手沉默不語,眸色沉沉盯著面前的少年,列恩不知何時順著嬰兒的胳膊爬下。 咔噠一聲,手木倉上膛的聲音清晰無比在耳邊響起,常年訓練出來的本能反應讓棕發少年迅速抬起頭,直直對上殺手那雙泛著冷光的雙眸。 Reborn、你干什么艱難地吞咽口水,面前人身上冷銳的殺意讓他全身僵硬,無法動彈。 哭什么!Reborn看著面前明顯被嚇到了的少年,語氣嚴厲。 我就是這樣教你的嗎?! 別忘了,蠢綱。你是首領,如果首領連面對選擇都要猶猶豫豫,軟弱的想要去逃避,還談什么打敗敵人! 突然間被老師訓斥的棕發少年腦子里面一片空白,呆愣的坐在原地。 可是棕發少年喃喃道,我真的沒有辦法這樣讓他們去完善封印。 他狠不下心。 如果你不這么做的話,你的那些朋友們包括某個滑頭鬼,都會死在鵺手上吧。 Reborn毫不客氣點名這一點,引得棕發少年渾身一抖,臉色蒼白。 如果你真的無法做出決定的話列恩重新爬回帽檐,殺手身上的氣勢卻沒減半分。 我現在就可以帶你回彭格列,然后掐斷兩邊的通道。這樣你也不用做決定,這邊那些妖怪人類是死是活也與你完全無關了。 怎么可以這樣! 沢田綱吉大聲抗議殺手的話。 他確實不愿意做出什么決定,可要讓他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朋友戰敗而亡,他做不到。 或者完全拋下這邊的一切,如同一個膽小鬼一樣跑回原來的世界,像鴕鳥一般當做什么都沒發生過,那更不可能! 給我一點時間,讓我好好想想 沢田綱吉頹然坐回原地,情緒依舊低落。 Reborn用這樣粗暴的方式敲碎他妄圖龜縮進去的外殼,直接將這樣的血淋淋的事實擺放在他面前他無法逃避這件事。 他必須做出決斷。 **** 夜深人靜,沢田綱吉靜靜躺在床鋪上,翻來覆去徹夜難眠。 安倍晴明歉意的神情和小白依賴的模樣不停在他腦海里打轉、撕扯。 他的理智和感情仿佛是被分成了兩半。 理智在叫囂完成封印是最好的選擇,一勞永逸的唯一辦法,感情卻在一旁拉扯,一遍又一遍把神將們平日里的關心照料擺放在心頭,讓他根本就狠不下心。 然而現實不會允許他當個縮頭烏龜,他自己也不會允許自己一昧逃避下去。 怎么了,綱吉? 風里忽然傳來櫻花的清香,沢田綱吉一愣,面前的空氣悄然浮動,墨一樣的煙氣逐漸散開,滑頭鬼的身影無聲浮現。 陸生? 完全沒想到滑頭鬼竟然會出現在自己面前,沢田綱吉之前臉上苦惱猶豫的神情全部定格,呆愣愣的看著坐姿瀟灑不羈的滑頭鬼。 似乎有柔軟的衣袖拂過臉龐,沢田綱吉下意識閉眼,墨一般的煙氣悄然輕拂棕發少年臉上未干的淚痕,輕柔的觸感就像是嬌嫩的櫻花花瓣不經意間輕觸臉頰。 發生什么了嗎? 銀發的滑頭鬼不知何時來到他的身旁,月色倒映在血紅色的妖瞳中,無聲無息化解了那雙眼瞳中的鋒銳妖異,平添一抹柔和。 陸生,我該怎么選擇才好。棕發少年緊緊咬住嘴唇,細微的疼痛傳至大腦,沢田綱吉猶豫半晌問道。 或許,面前同樣是妖怪的滑頭鬼能給他一點建議也說不定。 少年聲音低沉,即便只是聽著沢田綱吉的訴說,滑頭鬼也能想象到這到底是多么痛苦的抉擇。 滑頭鬼忽然有些不確定,到底要不要把京都那邊嚴峻的情況告訴面前情緒低落的少年。 綱吉。滑頭鬼抿唇,臉上神情平靜,不見往日的張揚。 你心里其實已經有決定了吧。 滑頭鬼靜靜看著沢田綱吉。少年雖然神情悲傷,可那一雙暖棕色的眼眸,在月光之下依舊閃爍著驚人的亮光, 他輕笑,心底悄然松了一口氣。能擁有那樣絢麗火焰、仿佛什么都無法泯滅其光芒的少年,怎么可能會是被這樣難題困擾,無法前進呢? 棕發少年沉默不語。 Reborn說的沒錯,他畢竟是一位首領,盡管心中彷徨不定,該到決斷之時也必然不會猶豫。 為什么不去問問他們呢? 滑頭鬼笑起來,兩人之間越加凝重的氣氛被滑頭鬼忽然打破。 與其在這里煩惱,為什么不去聽聽神將們的想法呢? 滑頭鬼沖愣住的棕發少年眨了眨眼,不好好聆聽下屬意見,可不算是一個好的首領啊。 如果千年之前安倍晴明就已經把封印的事情告訴那些神將的話,說明他們其實是心甘情愿作為封印核心的吧既然這樣的話,綱吉你又在糾結什么呢? 他們早在千年之前就已經做好了永遠沉眠的準備,即便是他不說,那些神將最后也會重新作為封印吧。 他可還沒忘記,曾經京都那場大戰,那幾位神將搞出來的動靜。 也是啊 思緒一下子變得豁然開朗,盡管心底還是有些酸酸漲漲的難受,沢田綱吉依舊對面前的滑頭鬼展露笑容。 謝謝你,陸生。 夜色使得滑頭鬼看不清棕發少年臉上的笑容,可那雙眼眸里柔和的亮光卻是清晰無比的倒映在他的眼瞳里。 有陸生同學在,真是再好不過了。 不知何時而起的夜風無聲無息之間灌滿了整間屋子,明明是再清亮不已的深夜,滑頭鬼卻覺得臉上有些發燙,相當僵硬的扭過頭去,不肯再看棕發少年的笑容。 稀薄的云遮住了月亮皎潔的光華,夜色悄然替滑頭鬼遮掩了幾乎通紅的耳根。 謝什么的 滑頭鬼低聲咕噥,還沒等話音完全落下,淡漠如煙的黑霧散開,一眨眼滑頭鬼已經不見了蹤影。 嗯?還不明白滑頭鬼為何落荒而逃的沢田綱吉雖然十分疑惑,不過轉頭就把這一點異樣扔在腦后。 他看著窗外依舊深沉的夜色,無聲地在心底做下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