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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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他卑劣地、快意地微笑起來。 實驗室當中。 薛慈第一時間檢查過了電腦中的資料,果然所有的痕跡都被清除了,昨天發給教授們的郵件也憑空消失,大概率被攔截掉了。 薛慈卻一點不生氣,緩慢地做起了修復工作到底每一步的實驗過程他都銘記于心,想重新復刻下來也很輕松。除此之外,連先前沒有記錄在電子檔里的各類數據推導過程都清楚寫了出來這一部分是沒被朱文云剽竊走的。 他做了相當精準的數據推理,在證明自己才是那個真正的研究者上論據很充分。再加上薛慈歷來的成績佐證,哪怕和朱文云正面對壘也不會絲毫落于下風,輕易就能構想到時候的場面恐怕會有非常多的教授站在他那邊。 為了力證自己的名譽,薛慈還做了相當多對研究成果的深化,延展出了各種可能。除了真正的發現者,沒有人能做到這個地步。 朱文云能剽竊走一幅皮囊,卻偷不走骨相。 薛慈為了準備這些,忙碌了很久。 等他終于將完整的研究鏈構造完成,準備將資料郵件發給教授們時,電腦中的記錄卻開始一點點消失。 薛慈立即開始反追蹤和反破譯,但是早就布下的手腳讓這些掙扎變得杯水車薪,他什么也沒留住,很快面對的就是電腦上空蕩蕩的一片。 資料消失了。 而另一邊,完成這一切的男人近乎冷酷地笑了一下。 他幾乎能想象出這時候,那個驕傲的少年崩潰又不敢置信的表情。那雙漂亮的眼睛應該會布滿霧氣和淚水,但他恐怕還想象不到,自己接下來要面對的又是怎樣的不公和黑暗。 想到這里,男人甚至忍不住心中的憐憫,嘆息了一下。 他很欣賞薛慈,但是薛慈對他們的威脅太大了。 不能留。 只有徹底地毀掉他,才能阻止這一切。 而朱文云,只是在男人的默許下,沉默地竊看那些資料。 越看,他便越心驚,甚至背上都差點汗濕,原本打算和薛慈正面對弈的勇氣煙消云散。 他很難保證自己不會被駁倒。 也好在男人斷絕了這個可能。 在濃稠的夜色之下,不管是男人還是朱文云想象當中,應該處在崩潰絕望中、被淚水打濕了睫羽的薛小少爺,卻只是很輕松地靠在了椅背上,甚至還有閑心等待熱水變溫,緩慢地拿起來潤了潤唇。 薛慈撥通了基地內通訊器如果細心一點,就能注意到他換了一個全新的通訊器。 華女士。薛慈的聲音很輕,魚咬餌了。 那邊華女士似乎說了些什么,最后才道:你辛苦了。 不辛苦。薛慈說,他微微彎唇,您也早點睡。 華女士嘆息一聲:現在我還哪里睡的著繼續追蹤了,你等消息。 通訊被掛斷了,薛慈將杯中最后一點溫水飲盡,神清氣爽地離開實驗室。 偷我東西是吧還偷兩次。 薛慈唇邊還帶著笑,眼底瞳色比夜色還要濃郁。 第142章 反殺計劃 事件的發酵就在第二天早晨。 一場機密會議聚集了所有潛龍基地的高層,豎立的圍墻隔絕了地面上一切聲響,唯獨留下幾個通風道口才不至于讓這里面的空氣過于沉悶。 會議的中央,男人正在高談闊論,陳辭激昂地說著什么。 男人姓吳,是同級部門調過來協助的特殊領導,其他人也尊稱他一句吳竭教授。他性格爽快,為人急公好義,所以雖然占了個空降名額,本該是比較尷尬的地位,但人緣卻還不錯,和研究員們都有些交情,時不時去看望進度、送送溫暖。 但這會,這位性格直爽的吳教授臉卻漲紅了,滿眼憤怒,說是怒發沖冠也不為過。 整個會議室,只能聽見他的斥責聲:我們的研究成果,被同步竊取,傳到了y國的實驗室當中! 這說明在能接觸到這些機密研究進度的人群當中,出現了間諜。 吳竭冷笑著說道:敵人出現在內部。 大概因為他平日一貫好脾氣,如今大發雷霆,駭得會議室當中竟無人吭聲,一片死寂。 吳竭教授發完火,扶了扶眼鏡,低聲道:朱文云。 年輕的實驗員站了出來。在諸位國寶級專家的注視下,不免顯得有些緊張,顫巍巍低下了頭。 之前我問過你的那些問題吳竭閉上了眼,像是有些不忍,疲憊又倦怠地說,你再報告一次吧。 是。 朱文云很小聲地應了一句,像是整理了一下措辭,才閉著眼說道:昨天匯報結束后,我回實驗室重新驗算一些關鍵數據,再改進了部分的實驗步驟,做了深度細化。準備離開的時候隊長找到了我。說到這里,朱文云微微沉默了。 遲疑了大概兩三秒后。他才繼續道: 薛慈。 是薛慈找到了我,說希望學習我的實驗成果。隊長平時對我幫助很大,而且他那么聰明天才所以我將我電腦的密匙給了他。 朱文云鼓足勇氣說完這一切,卻沒有等到其他教授的追問。于是只能自顧自補全,誰知道第二天,我電腦里的數據就不見了。然后吳教授找到了我,告訴我研究被泄露的事 年輕的研究員咬了咬唇,像是背負了極大的壓力,說完這些幾近搖搖欲墜。 我不知道、除這些以外,我什么也不知道了! 說出這些仿佛對他的精神壓迫極大,顯然朱文云也知道自己的證詞會帶來什么后果。吳竭看了近乎瀕臨崩潰的朱文云一眼,仿佛心下有所不忍,于是讓他下去好好休息。等唯一一名資歷尚淺的年輕人退場后,吳竭才開始言辭激烈尖銳起來。 華教授。他說,我記得薛慈是你舉薦,所以直接進入了潛龍基地的人員。 如果他的身份真的有問題,我希望您也不會包庇 當然不會。 在這種直接的指責下,華女士回應道。 她帶著很溫和的一點笑容,目光卻極為鋒利冷淡,像是蟄伏的巨龍露出了自己的鱗爪。 我不會包庇他的。并且相關的推舉人,一定要付出相應的代價。 華女士沉聲說道。 她一貫擁有如此優秀的品格,冷靜、公正、絕對的毫無私心。 哪怕薛慈是她帶來的人,被確定臥底身份后,更會連帶她也受到懲罰,她也不會因此寬松半點,反而會更加秉公辦理。 只是在這之前,我覺得應當走正規的程序。華女士說,我申請上級部門介入調查。 明明昨天還是一個值得放松和慶賀的重要日子,今天卻似陰云席卷,布滿陰翳。 司空翊被帶著去詢問了許多問題他出身好,又是很為國爭光的專業,很少受到這樣嚴厲苛責的訊問。但司空翊卻沒生出什么多余的情緒,反倒配合地回答了所有問題,在即將離開之前,才忍不住問道:請問薛慈發生什么事了? 那些訊問的問題,都和薛慈有關。 詢問他平時的去向、昨晚的行跡、甚至人際關系與喜好。 這讓司空翊生出一種很不好的微妙預感。 負責詢問他的人當然不可能告訴他,只是說道,你們不用關心這些,只是該走的程序而已。 司空翊又不安地想:什么程序? 事實上他提心吊膽沒兩天,就收到了最后塵埃落地的結果。 那是一場公開審問。 薛慈站在最遠的一端,身處銀色細桿圍成的牢籠當中。他穿著白色的囚服,手上和腳上倒是也沒有鐐銬,只是膚色蒼白,黑發披散下來。他微垂著眼,看上去脆弱地像被風一吹就倒一樣,讓人忍不住探究那囚服之下遮掩住的是不是受過了刑罰的身軀。 說是審問,很定罪也沒什么區別了。 判決者平靜無波地宣告著薛慈的罪證: 他們在薛慈的電腦里找到了通敵叛國的證據,竊取屠神計劃的研究成果傳給y國,并且人證朱文云也指證,薛慈是唯一一個接近過他的研究成果的人。 人證物證俱在,好像沒什么值得辯駁的地方。但是判決者卻還是給予了薛慈自我辯解的時間。 薛慈仿佛將自己完全封閉在了一個小世界當中。 他沒有好好利用這個時間,到最后的倒計時時,才微微抬起頭,露出那張蒼白的面容,眼眶微有些發紅:要什么解釋?我已經說過了,我不是間諜,朱文云才是,他剽竊了我的成果,把我的研究偷走了,反倒污蔑我是那個偷竊、叛國者 時間已經到了,銀色的牢籠封閉住了少年的所有聲音。只能看見他通紅的眼眶,在牢籠當中,咬住了自己殷紅的唇。 哪怕少年看上去太可憐,在鐵證面前,這種毫無證據的陳詞也更像是在神經緊繃到極致時錯亂又無意義的指責。所以判決者仍然維持了原判,薛慈會被送上軍事法庭而通敵叛國是死罪。 薛小少爺站在牢籠之中,很快就有人來帶走他。 司空翊抬起頭,看到了薛慈站在高處垂眸望來,殷紅的眼角。 他的情緒崩塌。 不知道哪來的勇氣,寂靜無比的審判庭中,司空翊沖了出來。 我相信他!司空翊說,薛慈不可能去偷竊別人的研究成果,更不可能叛國!相比之下,我相信他說的是實話,我要求重審! 頭腦發熱之下,司空翊甚至一下想跪下來。語氣從最開始的激烈,到甚至延伸出一點祈求:這其中疑點太多了,我們不能放過真正的間諜,重審吧 他膝蓋沒碰到地,就有人過來扶起了他,是負責維持庭審秩序的人員。大概因為他的研究員身份,對他倒很客氣,沒下重手,只是要將他帶回去。 也就在這個時候,看庭兩邊的位置傳來接二連三的聲響。 我相信薛慈,我要求重審。開口的是卷毛研究員。 我要求重審。少言寡語的黑衣研究員站了起來。 我要求重審!有人扶了扶眼鏡,站起身時語氣異常堅定。 更多的人抗議起來。我相信。要求重審!的意見聲更不絕于耳,幾乎到了群情激奮的地步,最后除了朱文云,所有與薛慈共事的研究員,都站了出來。 連那些教授們都有些看呆住了。 莫教授微微愣了一下,趁著扶眼鏡的空隙,飛速低聲道:沒想到薛慈小朋友人緣還不錯。 華女士頓了頓,瞥向某處一眼,見他正氣急敗壞地盯著那群研究員們,才露出一個幾近不可見的笑容來。 是啊。 判決者的決定到底沒有因為這場意外而更改,他匆匆離開了,留下一群年輕的研究員們喘著粗氣,眼睛有些發紅。 朱文云處在這其中,卻只覺得難堪。 他面色很陰沉地站了起來,對著最冒尖的司空翊叫囂道:你什么意思,是想說我才是間諜嗎?你他媽就是嫉妒我 朱文云還沒罵完,就被司空翊抬起頭看向他時,通紅的眼睛給嚇到了。 那眼底迸濺出的情緒和個瘋子差不多,朱文云終于有些害怕起來,嘀咕著往后退,懶得和你計較。 但他剛退出沒兩步,就見司空翊猛地撲了過來,像只惡狗般露出猙獰神色,一拳揮在他的面頰上。 沉重一聲,拳頭擊打著rou體。 朱文云眼前暈眩著發黑發花。 潛龍基地中不存在牢房這種設施,所以薛慈被關押著的地方就是他的房間,只是增加了嚴密守備,輕易不得進出。 薛慈一個搞科研的,好像的確也沒那個身體素質逃出來。 但卻有人能來看他。 房間的燈光被打開了,雪亮的燈光映照在房間的每個角落,仿佛要將那些藏污納垢的溝壑都逼退到無處可逃才好。 薛慈坐在床上,披散著黑發,身穿囚服,倒是沒睡。 也對,經歷了這些,再心大的人也睡不著才對。 突如而來的燈光,刺激的薛慈微微閉上了眼,眼角還泅開著殷紅顏色。 大致緩了幾秒鐘,薛慈的睫羽顫動著,他睜開眼,再看到來人的時候,微微怔了一下。 吳竭。薛慈說。 白天對著他疾言厲色,滿眼痛心的男人,這會卻是戴上了一張溫和微笑的臉。他坐在薛慈對面的軟椅上,雙手合十道:我還是喜歡聽你喊我吳教授。 薛慈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吳竭倒也不在意:我這次來,只是給你多一個選擇。 死亡,還是活下去? 活下去?薛慈這會倒是想明白了,他冷笑道,是活下來為哪個國家效力吧。y國?b國? 我來自y國。吳竭溫和地自我介紹,你別無選擇。 薛慈從床上站起來了。 這個高度使他能垂眸望向坐著的吳竭,目光冰冷,卻又脆弱地像是正在竭力掙扎的幼獸。他咬牙道:你和朱文云是一伙的,是你和他一起污蔑了我!你害了我,卻想我投奔你?吳竭,是你瘋了還是我瘋了? 我沒有想害你,只是我們正好立場不同。吳竭說,薛慈,你看看你效忠的人,他們無知愚蠢,將魚目當成珠寶,又將真正的珠寶棄如敝履,他們才是謀殺你的元兇。用出生在哪里,來決定自己一生為哪個國家賣命,這種思維不是太狹隘了嗎?你要知道,你值得更優秀的、更能接納你的國家,你可以自由選擇。更重要的是,你不應該冤死在軍事法庭,背負永久罵名,不是么? 吳竭知道現在的薛慈精神接近崩潰,是最好的能打破他心靈壁壘的時刻。不過他也并不急著立刻就收攏人心,他有足夠的時間去改造薛慈,現在只要讓他做出一個最初的踏步就可以。 我能救你出去。要知道這樣做風險很大,如果不是我實在欣賞你,惋惜一個這樣年輕的天才就此夭折吳竭笑了一下,我不會冒此風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