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零年代大廠子弟 第230節
聞言,戴母重新高興起來:“行!我在你幾個侄女身上都練過手了,這次保管給你帶出一個健康聰明的娃!” 戴譽帶著她回了筒子樓,將煤搬上樓,又領著老娘去單位食堂吃了頓午飯,才將人送上摩電車。 返回設計室的路上,他便在心里嘀咕,要是能讓劉小源早點過來,或者那兩個組員可以早點出師就好了。不然無論大事小情都要攬到自己身上,實在是耽誤事,不只工作效率低,連家里的事情都耽擱了。 同樣耐心即將告罄的,還有已經被譚戈二人折磨了一周的黃軒。 要說他現在有啥感想,那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早知如此,還不如讓他倆繼續畫圖呢!他用兩天就能算完的數據,教了這倆人快一個禮拜了,還沒鼓搗出個結果。 這兩人信誓旦旦地說自己數學功底不錯,然而,這種不錯只針對中學時期的數學問題,一旦涉及到大學的知識范疇,他倆就抓瞎了。 譚戈還稍稍好一些,給他講解一遍以后,基本就不用再講第二遍了,算是個聰明人。 那個鄭眾是真的不行,問題多到他要懷疑人生了…… 于是,戴譽在禮拜六下班前,接到了黃軒的邀約。 “我媳婦想請你們兩口子明天去家里吃個飯,不知道你肯不肯賞臉?” 戴譽不是不想去,只不過,他跟夏露雖然搬去筒子樓住了,卻早就商量好周末要陪她回娘家住一天。 這會兒要是答應他的邀約,回他老丈人家的事就得泡湯了。 “嗐,我倒是挺想去的,但是我媳婦那邊不知道有沒有空!你等會兒,我給她打個電話問問。”而后就當著黃軒的面,往夏露辦公室撥了一個電話。 夏露倒是對回娘家的事不怎么急切,什么時候回去都行。 是以,戴譽兩口子在周末這天提著一瓶高粱紅和一塊豬耳朵去了隔壁304。 他們進門的時候,客廳里早就支上了桌子,桌上已經擺了五六盤炒菜,還有一笸籮的二合面饅頭,看樣子是他們職工食堂的。 “就是家常便飯,你們別嫌棄啊!”桂云嫂子熱情地邀請他們入席。 “這一桌也太豐盛了!”夏露夸贊道,“只看賣相就看出你手藝不錯!” 黃軒接話道:“雖然菜品簡單一點,但是張同志的做菜手藝確實還可以。” 戴譽二人反映了半天,才聽明白這個“張同志”就是桂云嫂子,頓覺哭笑不得。 他家的兩個閨女跟戴譽夫妻已經見過了,這會兒也不認生,打過招呼就上桌徑自吃飯,吃了沒幾分鐘便一抹嘴,張羅著下樓找小伙伴玩去了。 黃軒雖然還是不待見戴譽,但是他也知道媳婦請客吃飯是有用意的。為了配合她,只好絞盡腦汁地想話題。 “小戴,咱們組里那兩個組員是怎么回事,怎么這種水平的人還能被調進組里呢?”提起這個話題,黃軒就是滿腹牢sao,“能不能想辦法另外換兩個啊?他倆這樣的去車間當個技術員還湊合,當設計師的風險實在是太大了。” 張桂云簡直要被他氣死了!明明之前就已經商量好了,不會說話就別吱聲!事到臨頭,這人怎么又變卦呢? 這種話說出來,不是明擺著找茬嘛? 不過,戴譽十分能理解黃軒的心情,也并不覺得這是在找茬。那兩個組員對于他們來說,確實連當實習生的資格都不夠。 “換人這件事,我也想過。不過,廠里的大環境就是如此,設計人才出現了斷層。”戴譽抿了一口酒,低聲道,“其實所有小組的情況都差不多,基本就是咱們這支外來的工作隊在支撐十三號機的試制。設計室原本的人手都在跟另外兩個項目呢。” 最主要的是,他能把設計室主任的兒子弄到哪兒去? 往好的方面想,領導肯把兒子放到他手底下,也算是一種變相認可了。 張桂云覺得讓自己男人牽頭找話題,有點危險,遂主動問旁聽男人們聊天的夏露。 “小夏妹子,你的工作問題,廠里幫你解決了嗎?” 雖然對方是明知故問,但夏露仍笑著回答:“解決了,我目前在市計委工作。” 張桂云到底是當過婦女主任的,還算有些見識,他們縣里也有計委,她大概知道計委是做什么的。 “廠里居然可以安排這么好的工作嗎?” “一般而言是可以爭取的,畢竟咱們從北京調過來之前,廠里就承諾過分配專業對口的工作。” 聞言,黃軒好奇問:“夏同志,你是哪所學校的?讀的什么專業?” “我跟戴譽是校友,經濟系的。” 黃軒意味深長地看了自己媳婦一眼,像是在說:“你看吧,人家是大學生才能分到好工作,你就不要異想天開了!” 張桂云跟他做了這么多年的夫妻,剛一對視上,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心里憋著一口氣,樂呵呵地對夏露說:“小夏妹子,原來你還是大學生啊,那在你面前我真是自慚形穢了!我這輩子最大的成就就是把我男人供成了大學生!” 戴譽捧場地說:“那你真是挺了不起的!” “可不是嘛,我們兩家都是老農民,家里沒有一個認字的!還是黃軒跟著村里的老夫子讀了幾天書,老夫子說他有讀書天賦,他們家才讓他讀書讀到了初中。”張桂云一副回憶往昔把酒言歡的樣子,還跟戴譽碰了杯。 “不過,高中學費太貴了,他們家有好幾個孩子,根本供不起。還是靠著我給人做衣服和漿洗,才供他讀完了高中!因為這事,當年劃分成分的時候,差點把我從貧農劃到小業主去!” “你可真厲害!”夏露感慨了一句。 不過她也知道對方不會無緣無故地跟半生不熟的人講述自己和黃工的背景經歷,再結合她剛才開啟的話題,夏露善解人意地問:“桂云嫂子,你的工作安排好了嗎?” 張桂云蹙眉一嘆:“沒有吶,老黃剛來報到的第二天就去人事處幫我登記了。不過,到現在也沒消息呢。” 黃軒給他潑冷水:“要我說,你也別做夢去當婦女主任了,還是去食堂掌勺算了!” 視線在這夫妻二人身上打個轉,戴譽呵呵笑問:“桂云嫂子,你以前就是當婦女主任的吧?” “是啊,我是我們隊里的婦女主任。你咋看出來的?” “你這個氣質,一看就是做婦女工作的,” “哎,氣質有啥用,我學歷低,廠里恐怕不會讓我當婦女主任。” “可能也不只是學歷的問題,還得考慮資歷。不過,萬人廠的婦女主任確實不是那么好當的,連普通干事都得是中學生呢。”戴譽解釋道。 張桂云只是嘴上抱怨一下而已,沒想到這個戴組長竟然真的把她的路堵死了! 她心里一急,趕忙問:“那就真的沒有其他辦法了?”她才不想去職工食堂顛勺呢。 戴譽暗自嘆氣,看來這頓飯還真不是那么好吃的,給夏露夾了一筷子木耳炒rou,他才說:“桂云嫂子雖然在學歷上欠缺一些,但是你有婦女工作的豐富經驗。廠里安排工作的時候,多少會顧及一下你的資歷。你要是實在想去婦聯工作,不如結合自己多年的工作經驗,對如何開展婦女工作寫一篇總結匯報。寫的好的話,我相信廠里會考慮的。” “這,這能行嘛?我又不怎么會寫字。”雖然與她想象中的幫忙,有很大差距,但是這個方法也確實不錯,最起碼是靠自己的。 “那有什么,讓黃工幫你把把關就是了。”戴譽繼續吃菜。 雖然這頓飯中間有點小插曲,但是桂云嫂子做菜的手藝真是不錯,戴譽吃的還算盡興。 回家以后還與夏露討論,按照對方這個手藝,去食堂掌勺也是綽綽有余的。 戴譽沒把這點事放在心上,仍是一心撲在他的十三號機項目上。 這天早上剛到設計室打了卡,他便想往車間跑。 不過,不待他起身,就有一位廠保衛處的同志將他喊了出去。 戴譽跟隨他出門,卻突然眺到設計室對面的云杉下,立著兩個身穿制服帶紅袖箍的男人。 見他被帶過來,其中一個黑臉中年人面容嚴肅地說:“戴譽同志,我們是市革委會政治部的,有些事情想向你核實一下。” 第159章 這幾年, 戴譽被監督部門約談過好幾次,算是見過風浪的。不過,好像級別最高的只到區一級, 當初因為買收音機元件的事, 他被區工商行政管理小組的人找上門過。 像這樣市一級的, 他還是頭回見。 在心里將回濱江之后發生的事快速捋了一遍,除了從北京背回來的那塊磚, 似乎沒什么是能被人惦記的,而那塊磚此時正在他家床底下, 靠著墻角安放得妥妥當當。 黑臉中年人自報家門以后,戴譽沒什么特別反應, 只平靜地點點頭,與他們問了好。 中年人與同行的眼鏡青年對視一眼,被他們找上門還能這樣淡定的, 可不多見。 “戴譽同志, 你認識蘇小婉吧?”眼鏡青年負責問話。 “認識。”戴譽看了眼手表, 建議道, “二位同志, 你們要是問題比較多的話,咱們還是找個地方坐下聊吧, 寒冬臘月里, 我這體格可是不太抗凍。” 對面兩人倒是沒反對,在他們心里, 像戴譽這樣搞科研的文弱書生,身體都弱得跟小雞仔似的。 幾人一起去了保衛處,找了間空屋子繼續談話。 眼鏡青年接上之前的話題:“你跟蘇小婉是什么關系?” “她是我媽朋友的女兒,我們曾有過一段短暫的婚約。” “婚約是什么時候終止的, 維持了多久?”眼鏡青年邊問邊在筆記本上做記錄,而黑臉中年人全程觀察戴譽的表情。 “六二年八月終止的,維持了一年左右吧。”戴譽回憶了一下說。 “你記的還挺清楚的。”眼鏡青年冷不丁冒出來一句。 戴譽瞅了他一眼,理所當然道:“我跟她解除婚約后,不出一個禮拜就通過招工考試應聘上了人生中的第一份工作。我清楚地記得自己第一天參加工作的日子,所以往回推一個禮拜就是你要的答案。” 中年人以拳抵唇輕咳了一下,示意同伴不要跑題,問重點。 “你們當初分手的原因是什么?” “她那時候是省大的大學生,而我只是一個待業青年,沒有工作沒有收入,她覺得彼此差距太大了,主動跟我提了分手。” 青年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鏡片后的眼神犀利,“據我們所知,你家里為了供蘇小婉上學,在她身上花了不少錢,你居然這么輕易就同意取消婚約?”何況,他那時候還是機械廠有名的混子,怎么可能輕易善罷甘休! “訂婚的事,基本上是我媽一個人張羅的。我跟蘇小婉從小就認識,我甚至見過她舔鼻涕的樣子,你說我能對她有男女之情嗎?”戴譽滿不在乎地撇撇嘴,“既然她不樂意,那就好聚好散,又不是離了她就娶不到媳婦。” 對面二人:“……” 這也太惡心了!已經有畫面了…… “解除婚約以后,你們還有來往嗎?” “偶爾在家屬院里會碰到。不過,沒什么交流。” “有傳聞說,她在與你訂婚期間,就已經與現任丈夫認識,并有不正當男女關系了。”中年人特意注意著戴譽的表情,問,“你就從沒懷疑過她跟你解除婚約的動機?” “當然懷疑了,”戴譽點頭,“但是我并沒有他們來往的證據,都說捉賊捉贓,捉jian捉雙,哪怕我心里懷疑也沒用。再說,被人帶了綠帽子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就干脆含含糊糊讓事情過去得了,反正我也不喜歡她。” “既然懷疑了,你就沒調查一下?他們是同一所大學的學生,如果他們真有不正當男女關系,總會露出蛛絲馬跡吧?”眼鏡青年從筆記本里抬頭問。 “要是按照我以往的脾氣,哪怕我不喜歡她,但是如果真的懷疑她給我戴了綠帽子,肯定會如你們所說,找出他們交往的證據。” 戴譽搖搖頭:“不過,我當時好不容易得到一份工廠正式工的工作,廠宣傳科甚至讓我去幫廠里拍一組宣傳畫報!我十分珍惜這個難得的工作機會,那段時間一心撲在工作上,對蘇小婉的事反而看得淡了。反正已經分手了,繼續追根究底對我的新生活沒有益處。” 中年人微微頷首,覺得他這種說法算是比較合理的。 那會兒剛過了困難時期,同時城市里又在精簡工人,能找到那樣一份正式工的工作確實很難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