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零年代大廠子弟 第221節
“不用你忙活了, 等咱們搬走以后,他們再找時間過來, 到時候請外婆幫忙介紹也行。”戴譽想了想,又說, “我明天去居委會跟李大媽打聲招呼。” 突然搬來兩個陌生人,總要跟居委會說一聲的。 外婆點頭:“我在婚禮上見過那兩口子,也說過話。到時候我帶著他們在附近轉轉。” “不過,章教授并不會一直在這邊住著, 可能每個禮拜來住個幾天吧。” 夏露一愣:“啥意思?” “京大那邊的一室半還得留著, 常年不住人的話, 恐怕會被人說閑話, 萬一學校把房子收回去了,他倆咋辦?” “不能吧?”在她印象里,章教授還是那個在學校說一不二的教務長呢, 手里把控著所有教研室實驗室的課題。學校哪里會因為這點小事,就把他的房子收回去? “嗐, 這事還真說不準,還是謹慎一點吧。”戴譽一手拎著大包裹,一手扶著她進屋,夸獎道, “你出的主意真不錯!我每次去那個一室半,心里都挺難受的。章教授的書籍特多,那小屋都快被書塞滿了,看著就覺得心情壓抑。” “這本來就是兩全其美的事,咱們的房子有人看顧了,章教授他們也能住得寬敞點。再說,”夏露將薄夾襖脫掉,坐到炕沿上補充道,“咱倆能有今天,多虧了當初章教授幫忙,不然現在也得像丁玲玲他們似的。” 她在心里是十分感激章教授的。 戴譽的整個大學時光,有一半的時間都是跟著章教授度過的。后來章教授不但讓戴譽提前畢業了,連她也跟著搭了順風車。 他們提前畢業的這兩年,足以改變人生命運軌跡了。 外婆低聲念叨了一句“阿彌陀佛”,然后說:“章教授也算是你們的貴人,等你們回了濱江,我好好招待一下這夫妻倆。” 夏露遺憾地說:“離開北京就又見不到您跟外公了。” “你要是去了臨省,更見不到!這樣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得虧小戴能干,不然這事還真不好解決,連你小姨他們儲蓄所都不能接收,可見有多棘手了!”外婆真是恨不得把戴譽夸出一朵花來。 戴譽對于夸獎來者不拒,一點不謙虛地說:“為了給她調工作的事,真是費了老鼻子勁了,這也就是親媳婦了,不是親的我才不管呢!” “行啦,你最辛苦!功勞最大!”夏露將剝好的榛子塞進他嘴里一顆,“吶,獎勵你的。” 看的外婆咯咯直樂。 * 戴譽在家收拾行李,最終劃拉出五個大包裹。 “媳婦,要不咱少帶點吧。”戴譽跟她商量。 “這里面大多數都是咱倆的四季衣裳和書籍,而且光是書就裝了一個包裹。你說吧,哪個能挑出去?”夏露靠坐在被垛上,動口不動手地指揮,“把能用得上的都帶上,省得回去還得花錢買了。” 戴譽認命低嘆口氣:“那我明天去郵局,把裝書的那個包裹郵寄了吧,書籍實在是太沉了,我是真干不動!” “可以。” 二人收拾東西,拜訪老師親友,與同事同學朋友道別,忙忙碌碌好幾天,終于到了臨行前一天的晚上。 “真要走了,我還怪舍不得的!”夏露躺在床上睡不著,“這一年發生了好多事啊!咱倆在這里結的婚,參加了工作,還有了大聰明。” 戴譽哈哈笑:“你不是不樂意叫大聰明嘛。” 夏露面上一窘,錘他胳膊一下:“還不是被你拐帶的!等回了濱江,趕緊讓幾個長輩給寶寶重新起一個好聽點的名字。” “哈哈,這事估摸著最后還得落到我老丈人身上,我爸媽是不會跟夏博士爭奪這個取名權的。” “那也得言語一聲,畢竟還是姓戴的嘛。” 夏露躺在床上琢磨他們還有什么東西沒帶,然后撲棱一下從炕上坐了起來。 “又怎么了?”戴譽無奈嘆口氣,她這一晚上爬起來折騰好幾次了。 “咱倆的餅干盒子沒帶!”夏露推推他,“你快幫我把餅干盒子從炕柜里取出來!家當全在里面呢!” 聽話地從炕柜里摸出他倆的存款,看他媳婦數錢數起來沒完,戴譽也想起來一件不得了的事。 權衡了半晌,最后一咬牙,還是從炕洞里搬出了一塊體積頗為可觀的黃泥磚塊。 原本的十幾條用黃泥裹住的大黃魚,已經被他整合到一起了,看起來就是一塊長方形的土磚。 余光里注意到他的動作,夏露一面整理錢和票據,一面好奇問:“你搬塊磚出來干什么?” “帶回去。” 夏露以為他是開玩笑,輕笑道:“又不嫌棄行李重啦?” “再重也得帶著。”說著就用桌上的過期報紙將黃磚一層層地包裹起來。 “你還真要帶啊?那塊磚有什么特殊意義嘛?”夏露停住動作,盯著他一通cao作。 遲疑了一下,戴譽又將報紙一層層重新剝開,而后對她招招手。 抱著被子蛄蛹到床邊,夏露順著他手指的一個裂縫往里看。 “?” 啥也沒看到的夏露抬頭瞪他一眼:“你不會是在耍我吧?” “我哪敢耍你呀!”戴譽抄起床頭的手電筒往縫隙里面照,“看到沒?” “這什么啊?不就是黃泥磚嘛!”夏露趴到跟前往里瞅,自言自語道,“這個金色有點反光,你這么寶貝它,不會是金子吧。” “是啊。” 夏露詫異抬頭:“?” 戴譽索性也不用報紙包裹了,拿著茶缸往那個縫隙里倒了一點水,打算找工具重新把開裂的地方修補一下。 “那里面真的是金子?”夏露自我消化了半天,才懷疑地問出口。 “嗯。” “你……哪來這么多金子?”被做成這么大一塊土磚,里面的金子總不會太少。 戴譽嘆口氣:“嗐,沒偷沒搶,機緣巧合吧。自從我得了這些大黃魚,一個都沒動過。以咱家目前的生活條件,根本沒機會用到它。這玩意放在我手里也是個拖累,搬家都得帶著。” “這里面是大黃魚?”夏露感覺自己舌頭都憑空短了半截,“有、有多少啊?” 她倒是一點沒懷疑戴譽是在撒謊騙她,已經在一起這么多年了,對方的人品還是信得過的。 “十二條。” 夏露:“……” 她小時候聽外婆講過過去有錢人家鑄的大黃魚和小黃魚,知道這是什么東西。默默在心里換算了一下,然后她不自覺咽了下口水。 “咱們將它帶回濱江以后放哪啊?” 這玩意兒確實有點咬手。以他倆目前的存款狀況,根本就用不上這么多大黃魚。 “在宿舍里隨便找個地方放著吧。”戴譽想了想,嘿嘿笑道,“要是被人看到問起來,咱就說這是從北京的家里帶過去的磚,留作紀念。哈哈。” 夏露:“……” 能被這人愁死! 因為這塊突然冒出來的金磚,夏露在次日上火車前一直緊張兮兮的,生怕這么多黃金會有什么閃失,眼睛一直不敢離開戴譽手上提著的行李包。 “你快別盯著瞅了,小心引起別人的注意。”戴譽湊到她耳邊小聲說,“本來沒啥事,也要被你盯出事了。” 夏露趕緊將視線挪開,與來送行的親戚朋友寒暄。 他們選擇出發這天是工作日,來送行的人并不多。 除了外公外婆,只有陳顯和佟志剛。 陳顯抱著戴譽的肩膀,頗為傷感地說:“我現在真是怕來火車站,每來一次就要分別一次。這個月,我已經送走好幾撥人了,劉小源走的時候還哭了呢。” 戴譽回抱了他一下問:“劉小源回上海以后給你來信沒有?” “給我往三系工廠打過一個電話。”陳顯點點頭,“他已經在上海的一所中學安頓下來了,還是那個初中最年輕的數學老師。” 戴譽默了默,深覺劉小源這個分配方案著實有些可惜。 他們這一屆畢業生分配的時候,正趕上經濟問題研究所搬遷。他整天忙著給夏露找關系換工作,一時分不出精力去關心同學們的畢業去向。 陳顯和佟志剛算是比較好的,都分到了北京的工廠。陳顯被三系工廠留下了,而佟志剛則被分去一家軍工廠當技術員,下個禮拜就該報到了。 經過這兩年的磨煉,佟志剛的話越來越少。見陳顯拉著戴譽聊天,他也不插話,只沉默地聽著。 “我肯定無法出席你跟丁支書的婚禮了。”戴譽從包里拿出一本《主席選集》塞給他,“吶,新婚賀禮提前送了!” 佟志剛笑著接過來,在他肩上拍了一下:“謝謝。” 提上所有的行李,戴譽拉著夏露與眾人揮手道別。登上火車,離開了生活工作過五年的北京。 * 正值深秋,戴譽二人從火車上下來時,明顯能感覺到濱江不同于北京的秋意。 人來人往的站臺上,戴譽提著三個大行李袋走在前面開路,夏露則老老實實地抓著他的后衣擺,生怕被人流沖散了。 行至出站口時,夏露指著前方舉著牌子的人問:“那兩個人是不是來接咱們的?” 戴譽順著她的手勢看過去,只見前方站著一個二十來歲的白凈年輕人和一個矮胖中年人。 年輕人的手上還舉著一個牌子,上書“歡迎空氣動力研究所戴譽同志”。 戴譽徑直走過去:“請問你們是二機廠的同志嗎?” “是是是!”那位中年人趕忙點頭,“戴工你好!我是后勤處房管科一室的室長,你叫我老徐就行。” 戴譽抬起手上的行李示意一下:“徐室長,咱們就別握手了,多謝你們來接我。” 聞言,那位白凈年輕人十分有眼色地接過戴譽手上的行李包,又自我介紹道:“戴工,我是設計室的設計員,譚戈!設計室把我分去十三號機的機身組幫忙,以后我就是您手下的兵了!” 戴譽與他問了好,估摸著十三號機是水上飛機在二機廠的代號。 徐室長看了一眼手表,建議道:“戴工,快到晚飯時間了,要不咱們先去廠里給你安排的宿舍看看,安頓下來?我們是開車過來的。” “呵呵,先不急著去宿舍,我是濱江本地人,好不容易回濱江了,怎么說也得先回家看看。”戴譽笑道,“這個時間這好能回家趕上一頓晚飯,哈哈。” 徐室長痛快地答應:“行,那先送你們回家,等你有空了再去房管科找我安排住處也行。” “那太好了,我媳婦懷著娃呢,累了一天了,先把她送回家休息。”戴譽笑道,“明天上午,我去房管科找你。” “可以。那咱們先走吧!” 戴譽二人跟著他們坐上一輛撒氣漏風的破吉普車,一路顛簸著開去了濱江機械廠的家屬院。 吉普車直接轉進了家屬院,在距離戴家小院不遠的一個岔路口停下。 婉拒了二人的幫忙,戴譽與對方道聲謝,就拎著行李領著老婆,迫不及待地往戴家小院跑。 這樣一輛罕見的吉普車停在普通工人的家屬院里,早已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