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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零年代大廠子弟 第217節

    “我外公外婆偶爾還會像對對子似的, 對答語錄的內容。您不是說學習班結業以后,要舉辦背誦語錄的競賽嘛,這個正適合他們。”夏露頗感興趣地問, “李大媽, 咱們這個競賽有沒有獎品啊?”

    “有!有!有!”李大媽忙不迭點頭。

    戴譽琢磨著要是獎勵豐富的話, 他們也可以參加一下。

    “啥獎品?”

    “前三名每人獎勵一本《主席語錄》!”李大媽得意地說。

    夏露戴譽:“……”

    他倆結婚的時候, 收了一抽屜的選集和語錄賀禮, 現在只想抓住為別人慶賀的機會,趕緊把這些當成賀禮隨出去。

    “小夏說的法子也不是不行, 不過, ”李大媽猶豫道,“語錄學習班的學員默認的都是在職人員, 找一些退休的老頭老太太來上課,也不知道行不行……”

    從沒聽說哪個退休老太太跟著搞運動的,這不是瞎胡鬧嘛!

    夏露有點想笑,但還是拼命忍住, 好奇問:“上邊讓您湊齊多少學員開班上課啊?”

    “沒說多少,但是最起碼得湊夠二十人吧!咱們胡同里這么多戶居民呢!”

    夏露建議道:“那您先去各家問問退休和無業人員吧,能湊齊就上課,湊不齊我們再去給您捧場。”

    李大媽將茶缸往桌子上一放,水也顧不上喝了,邊往外走邊念叨:“我趕緊去何家問問,還有九號院的王家老太太,爭取讓他們都去學習語錄。”

    戴譽送客返回來,不確定地問夏露:“外公他們真會去吧?萬一上課人數湊不齊,肯定還得讓那個咱們去!”

    “外公肯定會去,其他人說不準,要是實在沒人去,咱們去給李大媽捧捧場也沒什么,李大媽人還挺不錯的,反正我下班回來呆著也是呆著。”

    然而,胡同里大爺大媽的戰斗力十分強悍,語錄學習班不但湊夠了二十人,而且還超額完成了任務。

    學習班開課以后外公還被任命為“語錄員”,負責每天課前抄語錄,講語錄。

    這群上了年紀的老同志們學習勁頭很足,每天按時去上課不說,還要將語錄寫成語錄板,掛在胡同的各家院墻外面。

    美其名曰,讓大家能時刻看到語錄,隨時隨地都可以學習語錄精神!

    *

    這天早上,戴譽騎著自行車出門,穿行在掛滿語錄板的胡同里,沿路居然還真有行人會停下腳步,誦讀語錄板上的內容。

    心里琢磨著外公他們搞的這個語錄墻還挺有創意的,一路騎去了氣動所。

    剛進辦公室,椅子還沒坐熱,秦部長就將他和蘇大姐喊了出去。

    隔壁的獨立辦公室里,秦部長的面色很不好看,隨意揮手讓他們坐了,就將一份報告推了過去。

    戴譽還沒伸手去拿,就聽秦部長說:“水動力研究所那邊,模型機的第一次試飛沒有成功!”

    “啊——”戴譽和蘇大姐齊齊驚訝出聲。

    蘇大姐急問:“怎么回事?我們這邊的風洞試驗完全沒問題啊!”

    秦部長陰著臉坐在椅子里不言語。

    辦公室里的氣氛降到冰點,沉默得壓抑。

    戴譽將那篇報告拿過來草草翻閱了幾頁,也覺得這事有些棘手了。

    他們這個氣動布局小組,為水上飛機的氣動布局給出了三個方案,最終拿出的方案還是戴譽轉過來當副組長以后,共同參與選出來的,沒想到會在這時候遭遇滑鐵盧……

    距離秦部長跟所長立的一年期軍令狀,還有不到三個月的時間,而距離所長跟上級立的十四個月的軍令狀最后期限,還有不到五個月的時間。

    如果之前的布局方案被全盤否定,他們就要在最多不到五個月的時間里,拿出全新的布局方案。

    秦部長有些煩躁地去摸褲兜,意識到自己在做什么后,又將已經碰到煙盒的手抽了出來。

    “還有兩個半月,拿出一套新方案有把握嗎?”秦部長盯著他們問。

    蘇大姐動了動嘴唇,想說有,但是這不是逞能的時候,光是排查上一套方案中存在的問題,就需要好幾天。

    兩個半月確實太趕了。

    戴譽看完那份報告,琢磨一會兒說:“我們一直都是做陸基飛機的,針對這套方案的模型陸上試飛也沒有問題,主要問題還是在水上的部分。所謂術業有專攻,能不能申請讓水動力研究所的同志來咱們這邊配合一下?”

    之前雖然也會與水動力研究所合作,但是雙方分開辦公,有些事很不好溝通,光是方案傳遞就浪費了不少時間。

    秦部長沒含糊,應承道:“我跟對方所里聯系一下,爭取盡快安排他們過來。”

    兩位組長這會兒也沒心思立什么軍令狀了,抄起那份報告就回了組里。

    氣動布局方案小組原來有六位成員,李副組長黯然離場后,戴譽帶著起落架小組的鐵三角加入,目前一共是八個人。

    蘇大姐將所有組員召集起來,通報了模型試飛失敗的結果。

    馮峰和鄭玉嬋就是氣動所方面負責模型試驗的,這會兒聽說原本覺得十拿九穩的方案,居然被砍掉了,都是一臉懵。

    他們昨天甚至還因為課題即將結題,小組馬上要解散而失落來著!

    黃軒意味不明地哼笑一聲,斜眼瞟向坐在蘇大姐身邊的戴譽。

    “我就說應該用二號方案吧,你們偏不聽,一股腦地將票投給三號方案!這回好了,試驗沒通過,剩下的這么點時間哪里夠重新做方案的!”

    戴譽:“……”

    三號方案是他一力支持的,他確實要承擔一定責任。

    鄭玉嬋不悅道:“黃工,你既然支持二號方案,當時怎么不堅持己見呢!現在我們的時間這么緊張,你說這種馬后炮有什么用?”

    黃軒撇了撇嘴:“你們一窩蜂的跟著人家投票,我說再多有什么用,還不是單打獨斗!”

    他就是看不慣這個戴譽!

    按理說,李副組長被拿下以后,應該從組里另外提拔一個副研究員填補空缺。

    他是課題組里資格最老的副研究員,哪怕是論資排輩也該由他當這個副組長!然而,誰能想到會半路殺出個程咬金,讓原本八竿子打不著的戴譽當上了他們的副組長!

    明明只是個助理研究員,當初進所的時候在他面前還是一副末學后進的姿態,如今卻壓到了他頭上!

    是可忍孰不可忍!這讓他的面子往哪兒擱!

    以往顧著彼此的面子,戴譽并不與他多計較,但他今天本就因為試驗沒通過的事心情不佳,這會兒再聽他陰陽怪氣一通,就更心煩了。

    戴譽冷淡地答:“我們上周才做過二號方案的模型試驗,在起飛階段,機身后段偶有與地面摩擦的情況。”

    連自己所里的試驗都通不過,他有什么可馬后炮的……

    蘇大姐憂心方案的事,根本沒心思理會組員間的小磕絆。

    眼見黃軒還不依不饒地想要反駁,她打斷道:“好了,其他的事暫時放一放,咱們先探討一下之后的工作安排。小戴,你有什么想法嗎?”

    合作期間,她還是很重視副組長的意見的。

    戴譽心下暗嘆,要是沒有方案被駁回這件糟心事,這次與蘇大姐搭檔真的是一次很舒服的合作。

    共事以后,蘇大姐全然打破了他對女性科研工作者的固有印象。

    原本在他印象中的女科學家形象,都是京大的袁冰冰師姐那樣高冷的,或者文蘭那樣知性的。

    蘇大姐與她們截然不同。

    工作之余是個喜歡家長里短的女同志,但是工作時卻是個業務能力極強且能向下兼容的領導。

    雖然戴譽只是助理研究員,但是蘇大姐總是有意無意地幫他抬轎子,幫他在組里樹立威信。

    就像這次一樣,大家開會發言時,必先征求戴譽這個副組長的意見。

    “水動力研究所那邊的人不知什么時候才能過來,我們這些天總不能干等著。”戴譽想了想說,“我剛才仔細看了一下對方反饋的報告,其中抗沉性和靜穩性都有問題。我們不如將小組一份為二,一部分人針對這兩方面想想辦法,另一部分干脆開始啟動第四套方案的研究。”

    提起那份報告,蘇大姐皺眉說:“三號方案設計了八個水密艙,按理說抗沉性能應該很突出了,怎么還會出問題?”

    “所以才要請水動力研究所的人來配合一下嘛,單憑我們自己很難看出端倪。”

    ……

    被他們盼著的水動力研究所一行人來的還算快,秦部長請求雙方合作的電話打出去的第四天,他們所的副所長和設計室的兩個主任設計師,就從江城一路北上趕了過來。

    為了表示歡迎的誠意,秦部長特意請裴主任出了一趟車,將對方三人拉來了氣動所。

    戴譽早被領導叮囑過,要幫忙招待客人。這會兒見到人從車上下來,趕忙上前幫對方的林副所長將隨身的行李搬下來。

    而后又笑著建議道:“林所長,我先帶你們去宿舍安頓下來吧。”

    林副所長點點頭。

    對方也是個急性子,還沒到地方呢,就在去宿舍的路上,講了講他們所出具的那份實驗報告。

    戴譽好奇問:“林所長,我們氣動布局小組,在考慮過抗沉性以后,給船艙設計了八個水密艙,按照我們計算出的數據,這八個水密艙完全已經夠用了,可是那份報告上怎么還是說抗沉性能不穩定呢?”

    “按照兩艙破損不沉設計,最好是可以分隔出十個水密艙,但是這就又要改變原方案中,機身上的整體氣動布局。”林所長邊走邊耐心解釋。

    戴譽了然點頭,這樣的設計聽起來容易,做起來卻是一件麻煩事。如果按照他說的修改,三號方案的設計圖和數據基本都得改,相當于重新做一個方案了。

    水動力研究所一行人的到來,雖然能解決他們的一些困惑,但是整體設計方面,哪怕雙方研究所的人員每天一起上下班,想要設計得出彩,還是需要投入大量的時間來修改方案的。

    項目進展十分緩慢。

    *

    單位里工作進展得不太順利,家里也遇上了糟心事。

    戴譽下了班推著自行車進院子,剛進門就看見夏露擎著手臂,支棱著一根紅腫的食指,想要進正屋。

    他趕忙將自行車靠墻放好,跟了進去。

    戴譽一面翻箱倒柜地給她找藥膏,一面著急忙慌地問:“你這是咋啦,咋受傷了呢?”

    “用鎖頭砸榛子的時候,不小心把手指也砸了。”夏露忍痛蹙眉說。

    “你可真行,吃個榛子還能吃負傷了。”戴譽找到藥膏,想了想又去院子里弄了一條濕毛巾回來給她冷敷。

    “我這不是不小心嘛。”夏露委屈巴巴地嘟噥。

    戴譽隨口問:“你剛才想什么呢?分心成這樣!”

    夏露老氣橫秋地嘆口氣,然后拉著戴譽坐到椅子上,琢磨了半晌才說:“我們經濟問題研究所可能要搬家了!”

    “哦,搬去哪個區啊?要是距離咱家太遠,就在你們單位申請一間宿舍,咱們就近去宿舍住也行。”戴譽估計她是因為通勤路程太遠而犯愁。

    “哎呀,不是!”夏露愁眉不展,“要是在北京市內搬家,我還愁什么啊!聽說我們所要搬去隔壁省了!”

    戴譽愣在原地,晴天霹靂也不過如此了!

    他急道:“怎么搬去那么遠呢?編輯部也要跟著研究所的人走嗎?”

    “與工農結合。”夏露言簡意賅地答,“要一起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