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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零年代大廠子弟 第157節

    喝到最后,戴譽難得地有些上頭,迷迷糊糊地晃悠回自己的房間睡了。

    翌日上午,醒了酒的戴譽沒能在家多呆。

    趁著是工作日,快吃午飯的時候,他跑了一趟機械廠的電影放映站。

    陳玉柱見到他,興奮地湊上來給他一個熊抱,問道:“戴哥你啥時候回來的?大學放假了?”

    “呵呵,放假了,昨天下午剛到家,這不今天就找到你這來了。”戴譽笑著在他肩上拍了兩下。

    “還行,沒上了大學就忘了兄弟,算你夠意思!”陳玉柱感慨道。

    戴譽無語:“上大學又不是重新投胎,還能失憶了不成?走走走,正好該吃午飯了,咱們去老飯館吃燒雞去,我正好想這一口了。”

    飯桌上,酒過三巡后,戴譽看向陳玉柱問:“你常年下鄉放電影,聽說過一個黃村生產隊沒有?”

    “知道。我還去過幾次呢。”陳玉柱放下酒杯,點點頭,“黃村生產隊是榮城東風公社下面的一個生產隊,那邊路況不好位置還挺偏的。只一來以往跑兩次就跑壞了一個三輪摩托的輪胎。你問這個做什么?”

    戴譽將昨天剛回家就遇到的糟心事對他簡單講了一遍,又問:“你在那生產隊里有熟人嘛?”

    “之前兩次去放電影都是在生產隊長家里吃的飯,我和他關系還行。”陳玉柱點頭。

    聞言,戴譽眼前一亮,讓他附耳過來,與他嘀嘀咕咕半晌,而后問:“這樣能行不?”

    陳玉柱沒怎么猶豫便點了頭。

    戴蘭在家想了一天,總感覺昨天二哥說的那番話是在忽悠自己。

    等了一下午,她總算將剛喝了酒的戴譽盼了回來,在門口見到人便湊上去問:“二哥,你說要送我去黃村生產隊的事?不會是騙我的吧?”

    戴譽嘖了一聲,無奈道:“我騙你干什么?知道我剛才干啥去了不?”

    戴蘭黑亮的眼珠盯著他臉上。

    “我幫你聯系車去了!”他一本正經地說,“黃村生產隊那邊啥都沒有,你既然要去農村扎根了,不得把被褥衣物什么的都帶上啊,這就相當于搬一次家!你看看你自己的小身板,那么多東西,你能拿得過來嘛?沒到黃村生產隊就得累趴下了。”

    “你真同意讓我去插隊啊?”戴蘭仔細觀察著他的表情,狐疑地問。

    老戴家全家上下沒有一個人支持她去插隊,都說她年紀太小了。二哥居然這么輕易地就同意了?

    “同意啊!我親自送你去黃村生產隊!”戴譽理所當然地點頭,“你今晚把要用的東西準備好,我找的車明天上午就出發。這一去也不知什么時候才能回來,你把該帶的東西都帶上吧。”

    第108章

    三輪挎斗摩托車艱難地行駛在咆哮的風雪中, 沙粒一樣的雪劈頭蓋臉地砸向車上三人。

    他們早上出門時,天上飄的還是小清雪,沒想到進入榮城地界不久, 雪勢便陡然猛了起來。

    戴譽頂著皮帽子縮在摩托車的后座上, 想勸陳玉柱暫時將車停下, 先找個地方避避風雪再說。

    誰知剛探出半個腦袋,張嘴便吃了一嘴的雪粒子。

    重新縮回脖子, 他拍了拍陳玉柱的后背,將自己的擔憂喊出去。

    陳玉柱順勢停下車, 與二人商量:“還有大概一小時的路程,看樣子這雪一時半會兒停不了, 要不咱再堅持堅持?不然積雪越來越厚,路就更難走了!”

    戴蘭的嘴唇動了動,想要說什么卻因為被凍僵的臉, 沒能發出聲音。

    見她露在外面的小臉被凍得跟雪色一樣白了, 戴譽趕緊下車將捆在挎斗后面的棉被取下來, 展開裹到她身上。

    學農教育還沒開始, 別把孩子凍出毛病來……

    一邊往她腦袋上蒙被子, 戴譽一邊嘀咕:“幸虧那天把你攔下來了!長途汽車只能送你到榮城汽車站,從榮城到鄉下還有一半的路程, 這段路你自己怎么走?”

    戴蘭想說她可以在路上搭老鄉的驢車或者拖拉機, 不過看看漫天的雪霧和周圍難見人影的馬路,終是沒有出言反駁。

    望一眼天色, 戴譽果斷地替三人做了決定:“那就聽你的,咱們再堅持一下,到了黃村再休息。”

    積雪路段果然不好行車,平時一個小時的路程, 愣是走了兩個多小時。三人抵達黃村生產隊時,已經快中午了。

    聽到突突的摩托車聲,黃村生產隊的黃隊長從自家的紅磚房里鉆出來查看情況。

    見了駕駛位上的陳玉柱就愣道:“陳放映員,你咋來了?公社又要給俺們放電影了?”

    外面冰天雪地,社員們都在家貓冬呢,哪有人樂意看露天電影。

    陳玉柱從摩托車上跨下來,緊走兩步握上他的手,笑說:“黃隊長,今天不是來放電影的,我送個朋友過來。”

    然后指向跟過來的戴譽介紹道:“這是我朋友,名叫戴譽,是京大的大學生。”

    黃隊長算是比較年輕的生產隊長,年齡還不到四十歲。他愣頭愣腦地與戴譽握了手,沒弄明白大學生來他們生產隊能有什么事,便問出了心中疑惑。

    “這次主要是來送我meimei的,”戴譽指著剛從挎斗里翻出來的戴蘭,故意用在場人都能聽到的音量說,“前些天,咱們生產隊是不是來了一批省城的知青?其實我meimei也是積極投身農村建設的知識青年,只不過之前她沒能趕上大部隊,遲來了兩天。”

    黃隊長瞟了眼還沒他閨女高的小姑娘,臉色便有些不好看。

    這身形弱得跟小雞仔似的,來了他們隊里能干啥呀?又是個吃白飯的……

    “這女娃叫啥名字?”黃隊長問。

    戴蘭主動報上自己的大名。

    黃隊長正色道:“前幾天確實有幾個學生娃來了俺們隊里。不過,人家都是由公社分配下來,有正規手續的。你這女娃的名字不在名單上,俺們可不能接收……”

    收到二哥讓她自己解釋的眼神,戴蘭語氣隱含焦急道:“怎么不能收呢?我們校長說了,知識青年只要來了農村就可以落戶!”

    黃隊長也不想為難一個小女娃,只耐心解釋道:“沒有公社的落戶手續,哪怕你參加了勞動,俺們也不能給你記工分發口糧。沒有口糧,你咋過日子?”

    戴蘭似是早就提前想過這個問題,條理清晰地商量道:“隊長,能不能讓我先留下,稍后再補辦落戶手續?口糧算我先跟隊里借的,等我糧食關系轉過來了,再用工分還上。”

    外面的雪霧越來越大,隊長沒接她的話茬,扭頭對戴譽二人說:“先進屋吧,進屋再說!”

    轉身便率先進了院門,一面走一面在嗓子底嘟噥:“十幾歲的娃啥也干不了,還不是從城里跑來分俺們社員的口糧……”

    這聲抱怨順著風雪鉆進身后戴蘭的耳朵里,讓她有一瞬的不自在。

    進到室內,見到黃隊長家里只有隊長媳婦和閨女在,陳玉柱詫異問:“現在不是農閑嗎,榔頭大哥他們沒在家啊?”

    “閑啥閑,成年壯勞力都去后面林場伐木去了。忙完林場的活,還得挖水渠,閑不住。”黃隊長解釋。

    戴譽被隊長媳婦讓進來,挨著炕沿搭了半個屁股,與隊長商量道:“您看我meimei這個事能不能通融通融,就讓她先在咱們生產隊跟其他知青一起上工,糧食關系沒轉過來前,口糧不用隊里負責,我們從家給她寄些糧食。”

    “那是干啥?”黃隊長瞪眼道,“俺們哪能占她一個女娃的便宜,讓她白上工?”

    眼瞅著事情僵持了下來,戴蘭心里擔憂起來,下意識看向二哥,想讓他趕緊幫自己想想辦法。

    戴譽安撫地沖她笑笑,跟著去燒熱水的黃隊長進了灶間。

    他拉著人,小聲將事情簡單解釋一遍,請求道:“聽玉柱說,您跟他是老關系了,我才敢帶這丫頭過來,請您幫忙的。她有建設新農村的心,我們全家都支持。但是這孩子才十四歲,初中還沒畢業,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文化課也是半吊子,到了農村來不是給老鄉們添亂嘛!”

    這話算是說道了黃隊長的心坎上,他點頭贊同道:“你也看到俺們隊里如今的情況了,入了冬天就是貓冬,沒啥活計讓這些十五六歲的學生娃干。伐木扛木頭的活他們又干不了,一個個還特別能吃,這不就是……”

    這不就是讓社員白養這些城里孩子嘛!

    戴譽十分理解地拍拍他的手臂,保證道:“我們雖然支持她下鄉,但那得等她成年以后才行,絕不能讓她現在來給社員們添麻煩。”

    “那你們這次來是……”黃隊長疑惑望向他。

    戴譽攬上對方肩膀,頭抵著頭唧唧咕咕一通,問:“您看這樣行不?”

    黃隊長將狗皮帽子摘下來,撓著頭皮思忖半晌,終是點了頭。

    他其實不樂意管這種閑事。不過,對方是陳放映員帶來的朋友,又是大學生,舉手之勞的事,就只當結個善緣吧。

    從灶間出來,戴譽向一直抻著脖子等結果的戴蘭輕輕點頭。

    還沒來得及高興,戴蘭又看到走在后面的黃隊長偷偷摸摸地往褲兜里揣錢。

    戴蘭:“……”

    難道她二哥是花錢擺平的這件事?

    “我小妹以后就在咱們生產隊扎根了,還請黃隊長多費心關照。”戴譽笑著與黃隊長寒暄,又轉向戴蘭,“外面的雪太大了,不好去糧站買糧食。你糧食關系沒轉過來的這段時間,暫時跟隊長家借點口糧吃,等你自己賺工分了,再還回去。”

    戴蘭也不知她哥為了讓她順利留在黃村,到底花了多少錢,心里有些忐忑,趕緊聽話地點頭。

    “那行,俺先送你們去知青點安頓下來。”黃隊長帶上帽子,領著幾人前往住處。

    所謂的知青點,其實是黃村小學的兩間空教室。

    “知識青年突然來插隊,俺們隊里一時沒有準備,除了牛棚對面牛倌的屋子是空的,暫時沒有空房子給你們住。”到了小學的一排平房前,黃隊長解釋道,“好在現在小學生們都放寒假了,空出的教室可以給你們當宿舍用。”

    他推開一間沒有門鎖的教室門,讓拎著行李的三人進去。

    “這是臨時女生宿舍,前兩天從城里來的女娃加上你一共六個人,暫時都住在這里。等開學以后,天氣也暖和了,你們可以把牛倌的屋子打掃一下,搬去那里住。”

    戴蘭在教室里環視一圈,傻愣愣地問:“隊長,我睡哪兒啊?”

    “哪里都行啊。”黃隊長大手一揮,“這么大的地方呢,拽幾張桌子一拼,你想睡哪隨便挑。”

    戴蘭在家里的待遇,雖然不及夏露在夏家,但在這個年代也十分不錯了。

    尤其是大姐戴英出嫁以后,她更是自己獨占一間臥室,獨霸一張大床。

    這會兒她死盯著那些斜面課桌瞧,著實想不通這樣的課桌要怎么睡人……

    見她杵在門口不動,戴譽先進去幫她用八張單人課桌拼了一張床,與另五人的床擺在一起。

    在替她鋪被褥之前,戴譽還特意問了一句:“這環境你能住得慣嘛?實在不行咱就回去,反正糧食關系還沒轉過來呢!”

    戴蘭回過神來,忙點頭道:“能住,同學們都能住,我有啥不能住的!我們校長早就說過,農村的條件艱苦,知識青年就是來改善農村艱苦的生活環境的!”

    戴譽背過身給她鋪床,冷漠地呵呵兩聲,點頭道:“能住就行,我還怕你遇到困難就退縮呢!”

    陳玉柱與隊長在旁邊抽著煙閑聊,問:“其他五個女學生都去哪了?今天不是周末嘛,咋沒見著人呢?”

    “呵呵,農村可不像你們城里,哪有周末呦。農忙的時候得天天上工,莊稼不休息俺們就不休息。現在雖然是農閑了,但是有活計就得隨時干。”黃隊長猛吸一口煙,解釋道,“婦女主任那邊組織人編草筐和草席呢,她們上午都在那邊上工呢。”

    黃隊長想起來戴譽的囑托,看向戴蘭說:“你既然已經來插隊了,就是隊里的一份子。從今天開始就正式上工吧。”

    戴蘭沒有異議,有些期待地點點頭。

    除了偶爾去舅舅家所在的山窩窩里,她根本沒來過真正的農村,更沒做過農活。

    這會兒聽隊長說,她可以馬上去上工,戴蘭便有些躍躍欲試。

    于是,戴譽二人又跟在黃隊長身后,送戴蘭去婦女主任那里上工編草席。

    編草席的地點在糧庫,秋天交完公糧以后,糧庫就空置了,這里空間夠大,正好能讓婦女們一起編草席。

    見到隊長帶著幾個陌生人過來,婦女們紛紛好奇張望。

    尤其在看到戴譽那張被凍得冷白的俊臉以后,目光更是放肆地在他身上打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