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零年代大廠子弟 第132節
他整天與上年紀的科學家們打交道, 心知對方在非常規休息時間休息, 要么是助手的搪塞之語, 要么是真有什么不便。 語畢不再逗留, 轉身便離開了。 重新關上大門后, 戴譽又從玻璃窗向外張望了一會兒。 那位孫同志并沒離開洋房區,只在不遠處能被屋內人輕易看到的地方等候。 戴譽沒再多看, 只端著茶缸子敲響了章老頭的房門。 章老頭并沒有睡著, 正眼神放空地盯著天花板,不知在琢磨什么。見戴譽進來, 便起身靠坐在床頭,接過他遞來的熱水。 “您先喝點水吧。飯桌上還扣著飯菜呢,要不我給您盛出來吃點?”戴譽仔細觀察著他的面色,發現稍稍紅潤一些了, 心下微松。 章老頭沉默幾秒才點頭,爾后捧著水杯抱怨:“整天吃飯……” “人是鐵飯是鋼嘛!”戴譽說著話便走去了飯廳,不多時又折返回來,“飯菜已經涼了,您等會兒吧,我幫您加熱一下。” “那老太婆肯定是我出門沒多久,就緊跟著出門了!”章老頭嘀嘀咕咕,又對戴譽說,“隨便吃幾口就行,不用熱了。” “涼飯吃進肚里刺激腸胃,您還是多等幾分鐘吧。”這老爺子本來就病懨懨的,萬一吃了涼的飯菜再鬧出腸胃炎,不是雪上加霜嘛。 即便這房子再怎么西式,做飯還是要生爐子的,戴譽熟練地挑開爐火,將番茄炒蛋和大半碗小米粥稍稍加熱,便端了進去。 這老頭嘴上說著不想吃飯,身體卻很誠實,沒幾分鐘便將早飯掃蕩一空了。 等他吃好了早飯,戴譽才將有訪客在門外等候的事說了。 章老頭起身下地,對鏡理了理自己的衣領和下擺,方擺手道:“你讓他進來吧。” 得了他的允許,戴譽將等在門外不遠處的孫同志請了過來。 對方甫一進門,他便語帶歉意道:“孫同志,不好意思啊,讓您久等了。老爺子之前一直沒吃早飯呢,我等他吃完早飯才將您來訪的事情告訴他的。” 掃到餐廳的桌上果然還放著空飯碗,老孫理解地說:“沒事,章先生的身體要緊,您這樣做是對的。” 戴譽沒再說什么,幫著他們上了茶,才對章老頭道:“章大爺,我先上課去了。您最近別去打球了,休息幾天再說吧。” “知道了,啰嗦!”章老頭唇角微勾,揮手讓他去忙。 從章老頭家出來,戴譽還在心中猜測對方的身份。 直到中午與夏露碰了面,才總算縷出了一些頭緒。 “如果來找他的那人真是科學院的,那我可能知道這位章大爺是誰了。”夏露將自己碗里的面條分給他一半。 他們今天來東門的小飯館吃炸醬面,總算可以坐著吃飯了。 “誰啊?” “你之前總說人家是退休教師,結果把我也誤導了。”夏露把胡蘿卜絲也挑給他,解釋,“當初高考填報志愿的時候,我爸跟我介紹過咱們學校物理方面的幾個泰斗,其中就有一個姓章的。” “他是物理系的教授?” 夏露搖頭道:“好像不是,我爸說的那位章姓教授,是咱們學校的教務長,學術水平非常高。” “……”戴譽十分沒見識地說,“我只聽過教務處長,教務長是干啥的?” “就是統籌總攬校內學術活動的領導。”夏露莞爾。 戴譽仔細琢磨了一下,因為大環境的影響,此時不少高校校長的工作重心并不在學術方面。 如果章老頭真是學校的教務長,那豈不是所有學術問題都得從他手上過一遭? 這么牛逼的嗎? 戴譽不太確信地問:“教務長能整天穿著跨欄背心跟我一個新生打乒乓球?” 夏露:“……” 好像是有點不靠譜。 不過,住著小洋房,還有科學院的工作人員上門,即便不是教務長,人家也不可能是個普通退休老頭。 “你以后還是對章先生客氣點吧,別總叫人家章大爺了。”夏露勸道。 戴譽深以為然地點點頭,但還是犟嘴道:“我對他已經很客氣了好吧,每次打球還得讓他兩個球呢!” 兩人正說著話,小飯館里又有新客人進門了。 “戴譽,好巧呀!”丁玲玲與(6)班的文娛委員趙文靜手拉手進門,看到他們二人便主動上前打招呼。 “你們怎么這么晚才來吃飯?”戴譽在室內環視一圈,“這會兒已經沒有空位了。” 這飯館不大,只有六七張桌子,此時正是飯點,桌子早被京大的學生們占滿了。 “你們來這邊坐吧,我們快吃完了。”夏露讓戴譽坐到自己的條凳上來。 丁玲玲沒客氣,也點了一碗炸醬面就拽著文娛委員坐下了。 “我們剛剛下課就去了系學生會,不然也不會這么晚才來吃飯。”丁玲玲興奮地問,“你知道咱們學校的學生可以參加國慶游行和當天晚上狂歡的事嘛?” 戴譽點頭。 “我們剛才去找商學姐就是問這件事的。數力系一年級只有五十個名額,平均到每個班才不到九人。”丁玲玲邀功道,“我幫你們宿舍參加過民樂合奏的四個人都爭取了名額,到時候咱們一起去游行,夠意思吧!” “謝了。不過,”戴譽得意地指了指他和夏露,“我們倆已經因為上次迎新晚會合唱的事,得到了校學生會給的兩個名額。我就不占用班里的名額了,你問問其他人有誰想去吧。” 想起文藝演出的事,戴譽又問:“學校到底打算在國慶當晚表演什么節目?咱們可以參加嘛?” 趙文靜接話道:“可以參加。會跳舞的都可以去,沒有特殊要求。” 戴譽追問:“啥樣算是會跳舞的?” “這么說吧,集體舞沒有固定曲目。因為得跳兩三個小時,所以你只要學會比較常見的朝鮮舞、新疆舞和蒙古舞的基本動作就行了。”文娛委員解釋。 “你會跳舞嗎?”戴譽扭頭問正在挑胡蘿卜絲的夏露,“居然得學這么多舞種!” “會一點。朝鮮族集體舞的手部動作比較熱烈,”夏露放下筷子,小幅度示范幾個動作,解釋,“好像是叫‘鶴步柳手’吧。蒙古舞要學會兩個肩膀一前一后有規律的舞動,新疆舞嘛……” “我知道,新疆舞得會動脖子。”戴譽搶答。 丁玲玲笑道:“反正是集體舞,就是湊個熱鬧,你會這些標志性動作能跟得上大部隊就沒問題了。” 爾后,指著桌上的一個罐頭瓶子問戴譽:“我能喝一口嗎?炸醬太咸了!” 戴譽還沒來得及答話,就見夏露將她那個寶貝得不得了的軍用水壺遞了出去。 “我帶的水多,你喝我的吧。” 丁玲玲看著那還剩大半罐水的玻璃瓶,本想說些什么,桌下的腳卻被旁邊的趙文靜輕踢了一下。 不明所以地接過水壺,仰頭灌了兩口。 直到那二人吃完飯,相攜離開,她才后知后覺地回過一些味兒來。 剛出了小飯館的門,戴譽就迫不及待地對著夏露嘖嘖兩聲。 夏露偏過頭去,不搭理他的調侃。 “我哪能讓其他女同志用我的水瓶喝水呀!”戴譽像是突然抓住她的什么把柄,語氣夸張道,“看你那急吼吼的樣兒!我還沒拒絕呢,你倒是先把水壺遞上去了,好像生怕我被人占了便宜似的!” 夏露抱著自己的軍用水壺,白他一眼:“你就臭美吧!下次我才不管你……” 聞言,戴譽趕緊討好地將水壺接過來,掏出自己的手帕,對著瓶口的位置反復擦了擦。 “給,干凈了!”他對夏露那點小矯情心知肚明。 夏露接過來,轉移話題問:“你昨天不是去給許廠長的戰友送信了嘛,那人怎么樣?” “快別提了,根本沒見到人!據鄰居說,人家去上海出差了,讓我國慶節之后再去。”戴譽又高興道,“這樣也行,國慶前這段時間咱們正好有時間把院子拾掇出來。” * 戴譽買房子這件事,在何家引起了不小的轟動。 原因無他,大家都知道他們家是工人階級出身,攀上夏家這門親事算是有些高攀的。 沒料到,這小子出手這么闊綽,才來北京幾天吶,居然敢花兩千塊買個院子! 周六下午,戴譽剛隨著夏露進入何家的大門,早已下班回來的小姨何娟,便拉著他一徑問買房子的事情。 “你哪來的那么多錢啊?”何娟不可思議地問,“買這么一個院子,我得不吃不喝四五年,才能攢下來。” 她所在的儲蓄所并不給單身女同志分房子,所以她目前只能在娘家住著。 這會兒看到戴譽年紀輕輕就有個那么大的院子,說不羨慕是假的。 早料到會有人問自己的資金來源,戴譽呵呵笑道:“我上班一年才攢了三百多塊錢。不過,我爸的工資很高,我在我們家又是最受寵的孩子,買房子的錢一大半都是我爸給的。” 聞言,何家人合計了一下,這樣解釋確實比較合理。 何娟感慨:“皇帝愛長子,百姓愛幺兒,說得果然沒錯。你父母也太偏心眼兒了,這么多錢說拿就拿出來給你買院子了。其他兄弟姐妹不得鬧意見啊!” “嗐,我這不是考上京大了嘛,在我們那邊考上京大跟古時候中狀元差不多。”戴譽又故意看向夏露,笑道,“我家的條件肯定不能跟夏廠長家比,所以,為了能讓我成功娶到廠長千金,也算是舉全家之力來支持我了!” 夏露:“……” 明知道他在胡謅,還是被小姨揶揄的眼神看得不自在。 戴譽當晚是在自己的新院子住的。 陳奶奶臨走前,將院子簡單打掃了一遍,正房最正中的那間屋子,鋪上被褥就能直接入住。 新房里的被褥還是從夏露房里搬過來的。 幫他將被褥鋪好,想起剛剛在外婆家的談話,夏露問:“你花了那么多錢買這個院子,手里還有錢用嗎?” 戴譽順勢可憐兮兮地搖頭。 “沒事,我還有四百多呢,夠咱倆花的了。”夏露認真安慰道。 “你咋有那么多錢呢?”比他一年工資還高呢。 “我來北京上學前,爸媽一人給了一百。到這邊以后,外婆也給我一百塊作為考上京大的獎勵。另外,大舅也給了我五十,二姨和小姨各給二十。” 戴譽:“……” 小夏同志這是找到了致富新途徑啊! “那你現在到底有四百幾啊?” “四百三。” 戴譽點點頭,從自己包里翻出七張大團結塞給她:“給,湊個五百整。” 反應過來自己又被他涮了,夏露將錢推回去,沒好氣道:“誰要你的錢!你以為自己是散財童子啊,有多少錢夠你這么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