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零年代大廠子弟 第121節
“同志,你等一下。”戴譽從后面扣住對方肩膀。 那男人順勢停住動作,疑惑地回頭望過來,“你有事?” “這孩子是你家的嗎?”戴譽嚴肅地問。 “是啊,這是我兒子!”男人將孩子往懷里帶了帶。 近距離看,這孩子與三丫差不多大,這個年紀的孩子應該已經能認人了。 于是,戴譽便輕聲問他:“小朋友,這位同志是你爸爸嗎?” 那孩子卻不答話,只眼淚汪汪地向火車的方向張望,口里還一徑地喊“mama”。 懷疑地目光在對方身上游移,這人目測有三十多歲,雖然面相比上次遇到的人販子強一些。但是人面獸心的偽君子也不是沒有。 那男人急道:“他真是我兒子!你這人怎么回事?我還有事,急著趕火車呢!” “趕火車,你往外跑什么!”見他說話全無邏輯,戴譽更確信對方身份可疑了。 “我得抓緊時間將孩子送到我父母手上,一會兒還得返回車廂繼續去北京!”男人耐著性子解釋,“我是去北京工作的!” 這時候乘警已經吹著哨子跑過來了。 聽了兩人的話,乘警要求男人出示工作證。 那人單手從褲兜里掏出工作證,戴譽湊過去一起看,見上面寫的是濱江省體工隊乒乓球教練員,韓家梁。 一看工作證,戴譽便覺得自己可能是誤會人家了。 不過,謹慎起見,他沒吱聲,只盯著乘警繼續盤問對方。 “老韓,你們這邊怎么了?”女人焦急的聲音傳過來。 剛剛還一直嗚嗚哭的孩子,見到來人就張開雙手,一邊喊著“mama”,一邊往對方懷里撲。 韓家梁一臉無語地說:“被人當成人販子了!” 女人也沒想到會鬧出這種事,趕緊對乘警解釋:“這可真是鬧了大誤會!我們兩口子要調去北京工作,而且我又懷了一個,沒精力帶孩子,所以打算暫時將孩子送給我公婆帶。” 韓家棟著急道:“你先把孩子給我吧,我爸在外面等著呢。再磨蹭火車都要開了!” 女人抱著孩子,看他哭得小臉都紅了,心疼地抹了一把他額上的汗,猶豫著說:“要不就別送給咱爸了吧?” 那小男孩聞言,立馬伸手摟住她的脖子。 “你自己決定吧,我聽你的。”韓家棟也嘆氣,他本來就舍不得把兒子送回老家。但是媳婦既要上班又要帶孩子,沒人幫襯真的不行。 “同志,你們是從省體工隊調去北京哪里工作啊?”怕他們誤會,戴譽趕緊解釋,“機關單位都有自己的托兒所。” “去北京乒乓球隊。”那女人抱著孩子沉默半晌,對男人道,“你出去跟咱爸說一聲,孩子咱先自己帶吧。” 見韓家梁去了出站口找人,戴譽有些不好意思地對她說:“同志,抱歉啊,耽誤你們工夫了。” “沒事,你也是出于好意。” “嗐,主要是我前幾個月剛抓過一個人販子,剛才又見你家這孩子一直在那大哥懷里哭。這不就想多了嘛。”戴譽解釋。 “同志,你這么做是對的!人販子確實可惡,對于人販子就得寧可錯殺,不可錯放!” 既然是個烏龍,戴譽干脆也不耽擱了,夏露還獨自在車上等著呢,寒暄幾句便與對方告了別。 回到車廂里,將剛才的誤會簡單解釋一番。 夏露也沒想到自己第一次參與抓捕人販子,居然會弄出烏龍,一時心情十分微妙。 “那位韓同志還是即將調去北京隊的乒乓球教練呢!”戴譽有些懊惱地說,“剛才忘了問他們在哪節車廂了。不然,我這個‘乒壇神童’也可以去與他切磋切磋。” 夏露:“……” 這人到底打哪來的自信? 既然是烏龍事件,二人便也不再糾結,轉而關心起了鋼軌長度的測量結果。楊毅一臉笑意地帶著大部隊回來,與京大五人組的成員分別擊掌。 他們測量了三個鋼軌,長度果然都是12.5米的。 火車再次啟動后,呂仁偉張羅著讓數據誤差最大的鐵道學院全體校友出個節目。 鐵道學院的四人商量了一下,決定來個革命歌曲聯唱。 不過他們的人數太少,唱起來就沒什么氣勢。 戴譽覺得他們的歌聲不咋洪亮,就扯著嗓子加入進去,給他們烘托氣氛。 只不過,他在唱歌方面實在是沒什么天賦,唱出來的基本都不在調上,像是給人家搗亂的…… 文藝才女小夏同志聽到他唱歌,笑得肚子都疼了。 隨著唱歌的人越來越多,逐漸有學生拿出口琴和黑管等樂器,為他們伴奏。 戴譽見狀,攛掇著夏露也露一手,她可是背著手風琴上火車的。 對面的紀蓉聽說她會演奏手風琴,也跟著幫腔。夏露倒是沒怎么扭捏,讓戴譽幫她把手風琴拿出來,便也加入了伴奏的行列。 要不怎么說,一臺手風琴相當于一個樂隊呢,琴音剛響,便將其他樂器都蓋了過去。 戴譽特別捧場地給她鼓掌,見大家的歌唱熱情高漲,便讓她接連演奏了四五支曲目,近距離欣賞文藝女神的風采,可算是大飽眼福了。 新生車廂這邊幾近掀翻屋頂的熱鬧,引得其他車廂的不少人前來圍觀。 眼見局面有點亂了,戴譽便去跟呂仁偉商量,趕緊叫停,直接開飯。 琴聲一收,車廂里便漸漸平靜下來,原來熱情飽滿的氣氛轉而被各種飯菜香味取代。 戴譽這次帶的吃食仍是戴大嫂幫他準備的。因著天氣太熱,只帶了夠吃一天的蔥油餅,另外幫他烤了一口袋杠頭當主食,這玩意又干又硬,能放好幾天。 夏露帶的是李嬸特意給她包的餃子,但她已經在家吃過了,便與戴譽換著吃。 原本mama還給她帶了幾個面包,不過看一眼對面邢書的伙食,她又默默收回了伸進包里的手。 掃一眼大家的吃食,戴譽也暗自感慨,學生們的條件確實要清貧許多。 同樣都是火車上的餐食,他上次陪著許廠長出差時,那些廠長科長帶的基本全是rou菜,大家的飯盒拿出來,能將小桌板擺滿。 然而,這些新生們,好點的像戴譽、夏露還有胖妞紀蓉這樣,能吃白面做的吃食。其他人大多是吃二合面的餅子或者窩窩頭,配菜就是咸菜咸鴨蛋之類的。 大家的飯菜都差不多,所以也不用互相謙讓,各吃各的就好。 吃了飯,戴譽二人起身去車廂連接處站著消食。 夏露見他一只手總往褲兜里摸,便問:“你是不是想抽煙?” “嘿嘿,飯后一支煙嘛。”戴譽摸摸鼻子,“不過,你放心吧,跟你在一塊兒的時候我不抽!” 吸二手煙的危害比一手煙還大。他以前認識的一個老教授抽了幾十年的煙還能活到七八十,但是老伴常年跟著他吸二手煙,五十來歲就肺癌走了。 此時還沒有二手煙的概念,夏露只當他是比較尊重自己,滿意地點點頭,勸道:“我知道讓抽煙的人戒煙不容易,但是你也控制著少抽點吧。” 她爸以前就是個老煙槍,每次畫圖紙時,都是一手鉛筆一手煙。還是他媽懷夏洵的時候,聞不了煙味,他這些年才漸漸抽得少了。 戴譽點頭應了,轉移話題問:“看你剛才都沒怎么吃東西,在車上吃不慣啊?” “不是。”夏露搖頭,建議道,“咱倆入學以后,得在飲食方面多注意一些,不要搞特殊。” 他倆的伙食條件算是中上水準了。在廠里的時候還好,大家的生活水平都差不多,但是出了機械廠,就像換了個世界一樣。 連省城生源的日常伙食都是窩頭咸菜,那農村和山區的伙食得差成啥樣? 戴譽嗤笑道:“你以為大學跟家里似的呢,想吃啥都有!食堂里的飯菜都是統一的,你想搞特殊也沒條件吶,現在有得吃就趕緊吃吧。” 不等她再出言反駁,戴譽拉過她的手,拇指在她手背上摸了摸,感嘆道:“快別杞人憂天了,今天早上你媽在,我就忍著,一直忍到現在,才有機會拉拉手。” “萬一被人看到了多尷尬啊!”夏露不太樂意。 “拉個手有什么尷尬的!”戴譽對這小古板真是無語了,跨前一步,“又不是被人撞見咱倆親嘴兒。” 被他擠到墻角里,夏露有些緊張地咽了下口水,警告道:“你,你可別亂來啊!” “沒事,你在里面縮著,我正好能把你遮住,這樣誰也不知道咱倆干啥呢!”戴譽將她的另一只手也握住。 夏露嘟噥:“這樣更容易讓人誤會好吧!”卻也沒再跟他啰嗦了。 兩人在墻角漫無目的地說了會兒話,覺得時間沒過多久,然而,再回車廂時才發現,已經有人靠在座椅上睡覺了。 “我送你去臥鋪那邊吧?”戴譽把廠里獎勵的那張臥鋪車票找出來,“你過去了,我正好能霸占整張座椅。” “要不你去臥鋪吧,這座椅只有你身高的一半長,你怎么睡啊?” 戴譽推著她的肩膀往臥鋪車廂走:“你快別cao心我了,別人咋睡我就咋睡唄。” 二人找到自己的鋪位號時,那床上已經躺著人了,而且還是個小豆丁。 “嘿,韓教練,真巧啊!”戴譽笑著與對面的男人打招呼。 “啊,”韓家梁坐在下鋪,仰頭望向這位下午才見過的小伙子,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這個鋪位是你的啊?” 說完趕緊把兒子從對床抱到自己床上。 戴譽指著夏露介紹:“這是我對象,只今晚過來睡一宿,白天還跟我們的新生大部隊在一起。” 聽說二人是京大的新生,韓家梁頓時對他們刮目相看。 “怪不得你能那么勇敢地抓人販子呢,原來是大學生!”韓家梁的愛人笑道,“你放心回去吧,我幫你照應這位姑娘!” 夏露沒想到會這樣巧地與他們一家睡在同一個小包間里,然而更沒想到的是,次日上午,戴譽居然真的如愿以償,與人家韓教練切磋起了球技! 準確地說,不算是切磋,因為這個整天吹噓自己是“乒壇神童”的人,居然連握拍姿勢都不對! 被韓教練糾正了自己的握拍方法,又跟他學了幾個基本步伐和接發球,戴譽感慨道:“紙上得來終覺淺吶,我之前都是對著乒乓球指南自學的,所以計算球速和力度的時候總是有偏差。” “那你還是技術型選手呢!”韓家梁詫異道。 現在業余人士打球多數都是憑感覺,很少有人注意到技術要點。 “嗐,我連業余比賽都沒參加過,算啥選手!”戴譽在專業人士面前可沒臉吹自己是神童。 與韓教練學了一上午,眼瞅著火車即將到站了,夏露趕緊催著他回了新生車廂。 火車到站時已經是下午,正是太陽最毒的時候。 戴譽背著自己的鋪蓋卷,又拎著兩人的包,協助呂仁偉組織大家出站。 找到各自學校的新生報到處,這支兩百來人的北京新生大隊就正式解散了。 隨著十幾名本校的同學一起來到京大的新生報到處,報了到便被安排著登上了京大校車。 這幾天正是新生們集中報到的時間,校車上已經坐了大半車的學生,一個個昏昏欲睡,看樣子似乎早已等候多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