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零年代大廠子弟 第103節
戴譽無辜道:“嗐,就可著我一個人折騰吧,哪能讓您跟個老媽子似的給她伺候月子!要是我跟小夏真成了,以后會親家的時候,您不怕矮她一頭???到時候您還怎么擺婆婆的款兒?” 嘴上如此說著,心里卻在暗忖,蘇小婉與何阿姨同在一個病房,而且趙家人似乎對她生孩子的事并不重視,堂堂廠長的兒媳婦,連個送飯的人都沒有。 萬一老娘看到蘇小婉那哭唧唧的樣,心軟地去給她伺候月子,那得多膈應人吶! 戴母腦補了一下那個畫面,覺得兒子說的也不無道理。雙方還沒正式見面,她就去給親家伺候月子,確實不太像樣。 但她還是堅持道:“讓你大嫂去也可以,但是這個錢咱家不能收!” “您快別cao心了,這錢是給我大嫂的,又不是給您的。你們在飯菜上多弄點花樣出來,讓人家吃好點就行了!” 解決了紅雞蛋和送月子飯的事,戴譽又馬不停蹄地返回了單位。 這幾天,啤酒廠遇到了一件棘手事。 他們廠被人舉報了! 是的,這次不是舉報個人,而是啤酒廠整個單位被舉報了! 從年初開始,省委就接連數次發文,為了嚴格制止資本主義勢力的發展,嚴禁各系統各單位私招亂雇勞動力,違者一律通報批評,主要領導記大過處分。 然而,第二啤酒廠就在這個風聲鶴唳的時候,頂風作案了! 說起來,這件事還與剛被開除的許家慶有點關系。 他被監察委調查的時候,其中一條罪名就是收受一個榮城工程隊的賄賂。為了與工程隊的負責人核實具體金額,區監察委的人在省城遍尋不到人,便連夜去了榮城。 然而,按照地址摸過去以后,他們發現,那里只是一個紡織廠堆放殘次品的倉庫,根本就不是什么工程隊的老巢。 人家回去跟上級領導一提,領導覺得事有蹊蹺,干脆派了兩個公安與監察委一起順著這條線往上查。 好家伙,一查不要緊,直接查出來一個大案! 這個在許家慶口中全是壯勞力,在榮城做過很多大項目的工程隊,實際上是個草臺班子。 這位工程隊的隊長其實只是一個社會閑散人員,也就是俗稱的二流子。他趁著榮城各單位組織查勘和修繕房屋之際,看到了商機,干脆從社會上和工廠里招募壯勞力,兜攬房屋修繕工程,當起了工程中介,從中剝削勞動人民的剩余價值。 這個年代是不允許賺差價的中介存在的,這種謀取非法利潤的手段,被視作資本主義勢力的復辟! 這個工程隊長確實是個能人,在榮城賺了幾票大的以后,他開始不滿足于現狀,打算進軍省城,承接更多業務! 然后,他就盯上了“為人很靈活”的許家慶。 兩人臭味相投,一拍即合。許家慶收了好處以后,極力向馮副廠長推薦這個工程隊。他們的既往項目是真實的,成員也確實都是壯勞力,馮副廠長權衡一番以后,還是選擇了他們,而舍棄了青少年基建隊。 這個工程隊也確實挺倒霉的。 要不是許家慶被監察委抓住了,由此順藤摸瓜查到他們身上,沒準他們還能繼續混得風生水起呢。 然而,工程隊長被捕了不要緊,榮城各局機關相繼落馬了一批收受賄賂的黨員干部,只三兩天的時間,就已經揪出來四五個了,其中職位最高的是房管局副局長。 因為這件事,榮城政界人人自危,生怕下一個被拿下的就是自己。 啤酒廠因為不顧影響,將罐頭廠的建設工程承包給了不法分子,助長了資本主義勢力的發展,而被市里區里接連通報批評。 啤酒廠是整件事中唯一一個省城單位,市監察委的人馬上會組織調查組進廠調查。 許廠長背著手在辦公室里來回踱步,他最近因為抓生產有力,又成功促成了八廠聯合辦學,已經是市委的提拔考察對象了。 正值考察關鍵時期,卻突然飛來橫禍,哪怕他不是罐頭廠的直接負責人,也要替老馮背上這個黑鍋了。在外人看來,他才是罐頭廠籌備領導小組的一把手。 看著眉頭緊鎖的許廠長,以及旁邊一臉愧疚的馮副廠長,戴譽也有些犯愁。 沒想到一個小小的許家慶竟能給廠里找來這么大的麻煩,只是被開除,真是便宜他了! “許廠長,你放心,是我失察又領導不力,你已經將罐頭廠的籌建工作全權下放給我了。這件事與你沒有任何關系!”馮副廠長真誠地說,“我會與調查組說明情況的?!?/br> 許廠長大氣地一擺手,“別說了,既然是集體領導的問題,就不能全歸罪到你一個人身上。” 怪只怪他太信任對方了,沒想到只是一個小小的建廠問題都能弄出幺蛾子來。 當初他派戴譽去當領導小組的組員,不是沒有幫自己看場子的意思。但是對于他反饋回來的問題,自己沒有給予重視,任由老馮全權負責。 他雖有些憋屈,但也不能說是全然無辜的。 將對方安撫一番,許廠長就僵著臉端茶送客了。 戴譽琢磨了一番勸道:“廠長,不然就像馮廠長說的那樣,您跟調查組的人解釋清楚,自己不是實際負責人就好了。” 他也是知道許廠長被列為考察對象的事的,如果這時候掉了鏈子,再想遇到這樣一個提拔的好機會,不知要等到猴年馬月了。 這件事里,他確實挺冤枉。 許廠長也沒對他隱瞞,直言道:“哪怕我與老馮同時跟調查組澄清也不管用。我讓老馮負責罐頭廠籌建的事,只是口頭約定,并沒有形成文件,或會議記錄。如果那樣解釋了,不但說不清楚,還很有可能給人留下推卸責任、沒有一把手擔當的印象?!?/br> 立在原地回憶了一會,戴譽拿起自己手上的筆記本,向前面刷刷翻了幾十頁,才停在一個頁面上。 他大致瀏覽了一下,便遞交給許廠長。 “您看看,這個能當做會議記錄嗎?” 許廠長接過來,仔仔細細看了快有十分鐘,才長舒了一口氣。 爾后,眼神古怪地看了戴譽一眼。 戴譽不好意思地笑笑,打著哈哈道:“我就是隨手一記,做會議記錄都養成習慣了。當時我進來給馮廠長泡茶,聽了一耳朵你倆的談話,出去沒啥事的時候,我就簡單記了一筆。” 許廠長再次低頭看向那一頁,這哪是隨手一記??!這他娘的都快趕上劇本了! 這小子不但詳細記錄了自己和老馮的對話內容,連他們當時的語氣神態都要描寫出來。 比如“許廠長哈哈笑著,熱情握手”,“馮副廠長客氣地笑”,“許廠長大氣交代道”,“馮副廠長滿意地答道”。 不只如此,日期、天氣、見面時間都記錄得明明白白。 想在短時間內造假,做一份這樣類似于日記的記錄,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廠長,這個行不?”戴譽滿含期待地問。 許廠長被牽連,與他多少有點關系,要是能幫上對方,也是一個安慰嘛。 許廠長沉默著思考片刻,點點頭:“雖然不確定,但是可以試試?!?/br> 事在人為吧。 罐頭廠建廠的事因為沒有施工單位而被迫暫停,他作為廠長,要考慮的不僅是自己的政治前途問題,之后的爛攤子也要接手過來趕緊處理掉。 如果能在危急時刻,力挽狂瀾,不耽誤罐頭廠的建廠進度,也能讓市委看到自己的能力,算是亡羊補牢。 “你之前介紹給老馮的那個基建隊,還能聯系上嗎?”許廠長問。 “聯系倒是能聯系得上,但是人家是被省里表彰過的基建隊,沒準已經承接其他工程了?!贝髯u遲疑一下,還是把許家慶的事情又提了提,“他索賄的范圍還挺大的,這個青少年基建隊的隊長被他盤剝過兩次。不給好處或者好處給得少了,許家慶就不讓人家見馮廠長。之前那個隊長往廠里跑了四五趟,就是為了爭取這個項目,最后還是沒成?!?/br> “別管怎么樣,你明天主動聯系一下他們,看看他們有沒有空檔吧。”許廠長叮囑道。 他也想找其他的工程隊,但是如今的工程隊大多是由農村生產隊組建的,城里很少有像樣的工程隊。 即便有,也未必能承接他們的工程了。剛開春正是各大項目破土動工的時候,工程隊是香餑餑,搶手得很。 戴譽與許廠長探討著補救措施,下班的時候已經快八點了。 跟廠里借了一輛自行車,匆匆忙忙往醫院趕。 今天婦產科這層樓顯得格外安靜,沒有生孩子的,也沒有在產房外等待的家屬。 估計產婦們都休息的早,他打算先在門上的小玻璃窗向里面看一眼,要是何阿姨已經休息了,他就不進去了。 與值班的兩個小護士打過招呼,他就晃悠著往病房去。剛一轉彎,就與一個用綠頭巾裹著臉,懷里抱著孩子的高瘦婦女撞個滿懷。 那女人被他撞得連退好幾步,要不是挨到了墻面,險些坐到地上去。 戴譽沒想到會突然撞到人,下意識道歉。 那女人似乎是被他這一撞嚇了一跳,向旁邊平移了好幾步,又低頭去看懷里的孩子,像是在確認孩子的安全。 戴譽再次連連道歉。兩人彼此撞這么一下,他倒是沒事,別把人家孩子撞壞了。 “孩子沒事吧?要不去值班室找大夫給看看?”怕嚇到孩子,戴譽輕聲問。 那女人搖搖頭,并不答話,沉默地抱著孩子繞過他就要下樓梯。 既然人家沒事,戴譽也沒在多管閑事,繼續往何阿姨的病房晃悠。 不過,走著走著他就頓住了腳步。 剛才那個襁褓的花色有點眼熟啊! 咋跟夏露她小meimei用的那個那么像呢? 我cao! 戴譽轉身拔腿就往樓梯那邊跑,不過,那人的腳程特別快,三兩分鐘的工夫,已經不見蹤影了。 他在三層的樓梯間來回找了兩遍,確定真的沒有人,才蹭蹭地往醫院外面跑。 剛出門,就見對面馬路上,有個戴綠頭巾的婦女抱著孩子,背影匆匆。 戴譽大喊一聲,讓從那婦女身邊經過的人幫忙攔住人。 “大哥!那娘們是拍花子的,快把她攔?。 ?/br> 誰知,聽了他的喊聲,那個大哥沒啥反應,綠頭巾婦女卻腳下生風似地跑了起來。 臥槽! 果然是人販子! 不心虛你跑啥? 這速度哪是剛生產完的婦女該有的!在他認識的人里,也只有奧運種子選手錢二虎,能與她有一拼之力了! 見她跑得快,戴譽追得更賣力了。 不過,眼見距離一點沒有拉近的跡象,他也開始有些著急了,一邊喊著抓人販子一邊追…… 在他快跑出兩條街的時候,突然,一輛三輪挎斗摩托車停在了他前方二十米左右的地方。 戴譽見到來人,趕緊跑過去,跳進挎斗里,喊道:“江南,開快點,前面戴綠頭巾那女的,把你姑剛生的小閨女抱走了!” 何江南一聽,前面的人不但是人販子,拐走的居然還是自己剛出生的小表妹,這還得了! 一踩油門,挎斗摩托車就轟轟地飆了出去。 人腿肯定沒有摩托車跑得快啊,距離那人還剩四五米的時候,何江南放慢速度,戴譽默契地翻出挎斗,在后方攔截。 何江南則騎著車去前方圍堵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