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零年代大廠子弟 第99節
“現在還在辦呢,只不過學員太少了,大家的時間都對不上。有兩個老師,人家這工作挺好,基本不干活,白拿工資。” 其他幾個秘書也附和,各廠里都有兩三個老師,有的一直在堅持上課,有的與軋鋼廠的情況類似。 戴譽緩聲道:“我看區里辦這個學校,最大的開支就是教師經費。反正咱們各廠都有老師,還不如就用咱們原來的老師算了,把這些老師湊到一起給八個廠的學員上課。工資還是由廠里出。” 量具廠長的秘書跟他家廠長一樣,特別直接。琢磨著這主意不錯,就跑到前面去,將戴譽的這套說辭給幾個廠長說了。 許廠長招手讓戴譽到前面來,咨詢了他對于這件事的看法。 戴譽看了眼門口,對幾個廠長低聲道:“我覺得咱們聯合辦學的產權還是要掌握在自己手里的,產權和資金都應該是由各位廠長說了算的。” “區里都要出房子出人了,產權肯定是區里的。”再生膠廠的廠長說。 “就向劉廠長說的,他們可以提供幾間廢棄廠房當教室,桌椅設備什么的也可以由各廠湊一湊嘛。誰家的東西還是誰家的,產權還歸各廠,只是統一使用罷了。然后,再把八個廠的老師組織到一起上課。教室教師設備,都是咱們自己的,咋就不能產權歸咱們?”戴譽笑問。 許廠長點頭贊同:“我覺得可行!咱們還是按照原來的規矩,只給各自廠里的老師發工資,經費也由各單位自行掌管。學員們想上課就直接去上,大家都不用交學費了!” 軋鋼廠廠長也說:“至于學校的管理人員,也可以由各單位工會或者后勤的人組成校務委員會,再從其中選舉出一個委員主任和委員會秘書,負責學校的運營,其他委員負責監督。” 幾個廠長順著這個思路集思廣益,不一會兒就把八廠自有產權的聯合辦學方式補充的七七八八了。 大家發言的時候,戴譽習慣性地做著記錄,等區長抽完兩支煙回來時,他已經記錄了兩頁紙了。 幾個廠長照著他的筆記本,將剛剛討論出來的辦學思路說給了區長。 區長也沒想到,只是抽個煙的工夫,好好的學校就不再歸區里了…… 不過,能找到解決辦法就行,區里也不差這樣一間放在郊區的技校。 他無奈笑著擺擺手:“那就盡快按照你們自己商量出來的方案建校吧!學校建成以后,作為第一個試點,省里和市里肯定會派人前去交流。老許繼續當牽頭人,把建校的事快點推進下去。” 最難的事情已經解決了,許廠長欣然點頭。 從區里回來,已經到下班時間了。戴譽拎著包直接奔往夏家。 誰知走出廠大門,剛拐個彎,就忽地從旁邊的胡同里竄出一個人來。 戴譽正一心琢磨事情,根本沒注意周遭動靜。 待他回過神的時候,已經被人一把揪住了衣領。 看清楚對方是誰,戴譽蹙著眉剛想說話,就被人干脆利索地照著面門掄了一拳。 若不是他機警地側閃了一下,恐怕鼻梁都會被這一拳打斷了。不過,即便如此,他右側顴骨的位置還是中招了。 捂著劇痛的臉頰,戴譽破口大罵道:“趙學軍你這狗日的是不是瘋了?” 手下沒客氣,扯開對方揪上自己衣領的手,禮尚往來地在趙學軍的面門上狠狠砸了一拳,又趁著他伸手擋臉的空檔,對著他的小腹連踹兩腳。 天冷路滑,戴譽穿的還是在勞保商店買的翻毛鞋,鞋底又硬又沉,這樣不留余力的兩腳踹上去,直接把趙學軍踹到了胡同的紅磚墻面上。 像是慢動作回放似的,對方背倚圍墻,一點點地滑落下來。 見他捂著肚子跪坐在地上半天不動,戴譽舒出一口氣,以同樣的動作揪住對方的衣領,把人從地上提溜起來。 嫌棄地看著他汩汩冒血的鼻孔,戴譽問:“你怎么回事?磕耗子藥啦?” 趙學軍沒想到戴譽長著一副小白臉模樣,力氣卻出奇的大,打架的時候是真敢下死手的。此時,他終于對全廠知名的流氓頭子,有了清晰的認知。 趙學軍緩了好半天才緩過那股劇痛,按住仍在隱隱作痛的腹部,氣弱地從齒間逼出幾個字:“都已經這樣了,你還裝什么裝?” 戴譽隱約能猜出他如此反常的原因,卻還是故作不知道:“老子用得著跟你裝?你說不說?不說我就再踹你兩腳!” 抬起穿著翻毛鞋的大腳,作勢就要往人家身上招呼。 “舉報信是不是你寫的?”趙學軍咬牙切齒地問。 “什么舉報信?老子整天忙得要死,哪有時間跟你糾纏?”戴譽心想,這哥們最近半年是跟舉報信撕扯不清了? “你還狡辯!除了你,還有誰會寫我跟蘇小婉的舉報信?” 當然,除了他和蘇小婉的,還有他與其他女同志的。但是這次的舉報信與去年的不同,明顯準備得更充分,證據更充足。除了他與蘇小婉婚前便有不正當關系的鐵證,還有他與自己班里文娛委員的。 戴譽不屑輕嗤:“你跟蘇小婉都已經結婚了,我還舉報你倆有個毛用?再說,你倆早就被老子當成臭屁放了!” 趙學軍扒拉開戴譽揪住自己的手,將那封舉報信從褲兜中拿出來,舉到他面前問:“信紙抬頭是啤酒廠的,字跡也是你的吧,你居然還不肯承認?” 戴譽冷笑問:“這是實名舉報信嘛?” “匿名的。” “哦,照你剛剛的說法,這信紙和字跡已經在明明白白地昭示了,舉報人就是我。那我為啥還要藏頭露尾地寫匿名信?”戴譽嘲諷道,“按理說,憑你這顆能考上大學的聰明腦袋,不可能想不到這些,但你還是要跑來跟我打上一架。你不會是以為,把屎盆子扣到我頭上,就能繼續裝鴕鳥了吧?” 趙學軍問:“你什么意思?” “蘇小婉在我這里等于過去式了,她跟我八字不合,與她分開以后我就否極泰來了。我巴不得你倆長長久久地過下去,別來我跟前礙眼呢。舉報你倆,這不是沒事吃飽了撐的嘛!”戴譽嘖嘖兩聲道,“不過,聽說你除了蘇小婉還有別的紅顏知己。雖然我樂意讓你倆天長地久,但你的紅顏知己可未必樂意。有工夫來找我的麻煩,你還是管好自己的后院和褲襠吧。” 即便戴譽說的是真的,趙學軍也不可能承認自己有生活作風問題。 對于戴譽就是舉報人的事,他也是半信半疑的。但是,他剛剛收到學校的退學通知,父親那邊又隨時有一把利劍懸在頭上。環境壓抑得讓他喘不過氣來,所以才堵住戴譽,想要出口惡氣。 兩次舉報事件中都有戴譽的影子,即便不是他寫的舉報信,他肯定也不是完全無辜清白的,打他一頓不算冤枉。 不過,既然打不過,趙學軍干脆也不給自己尋晦氣了,大不了以后再找機會弄他。 清醒過來以后,大腦終于開始正常運轉。 這一次趙學軍連句狠話都沒留,面無表情地推開戴譽,略微佝僂著腰離開了。 戴譽看著他遠去的身影,總感覺這件事不會輕易結束。這次被舉報后,姓趙的反應這么大,肯定是觸及到他的利益了。要么是被檔案記過處分,要么是被學校開除了。 那個寫舉報信的人也真是夠用心的,不但舉報了蘇小婉和趙學軍兩口子,連他這個蘇小婉的前未婚夫都被捎帶上了。 用腳趾頭想想都知道幕后推手是誰! 沒想到許晴那娘們還挺能忍的,忍好幾個月,過了趙學軍剛結婚的那陣風頭,就干凈利落地出手了。 看樣子舉報效果還不錯。 還用那勞什子的匿名舉報信順帶著坑了他一把…… 戴譽想著這些有的沒的,先去賣rou師傅那里取了豬棒骨,才頂著一張大花臉敲開了夏家的門。 夏露看到他這副樣子嚇得聲音都變調了:“你跟誰打架了?怎么被人打成這樣啊?” 顴骨那里都青紫了,差一點就要傷到眼睛。 何婕聽到聲音望過來,也被他那張掛彩的臉驚了一下,連忙招呼李嬸拿藥箱來。 讓戴譽坐到沙發上,她則站在跟前給對方上藥。 戴譽對于這個苦rou計的效果還是比較滿意的,何大夫的手碰到傷處時,他就假模假樣地嘶嘶哈哈一通。引得屋里的三大一小都緊張兮兮的。 處理完傷處,何婕沒好氣地說:“大家都傳你是個小流氓,果然沒冤枉你,哪個正經人會像你這樣弄得滿臉傷回來!” 戴譽愁慘慘地說:“您這次可真是冤枉我了!我這正是被‘正經人’趙學軍,趙大公子打的!” 何婕瞪眼:“他沒事打你做什么?” 將剛才在單位門口發生的事詳細說了,戴譽總結道:“他因為生活作風問題被人舉報到了學校,就以為是我干的!我現在的心思根本就不在他們兩口子身上,要不是他今天突然出現,我都快忘了他這號人了。您說我沒事舉報他干嘛?” 說著還意味深長地瞟了夏露一眼。不過,由于還頂著一張掛彩的臉,這次變相表白的效果約等于沒效果。 “他,他真被舉報了啊?”何婕難以置信。 雖然趙學軍娶媳婦的過程不太光彩,但也不至于被舉報到學校吧? 戴譽揪住機會就恨不得踩死趙學軍,這會兒沒有半點心理負擔地告叼狀:“他都給我看過那封舉報信的原件了,還能有假?哎呀,那舉報信的內容特別不堪入目。讓我寫我可寫不出來!” 添油加醋地披露了趙學軍與幾個女人間不得不說的二三事。其內容之勁爆,簡直能震碎何阿姨的三觀! 何婕和李嬸聽得半天沒回過神來,只一徑嘟囔:“這孩子咋能變成這樣呢?” 覺得效果已經差不多了,戴譽見好就收,主動提出繼續去院子里弄昨天沒做完的煤餅子。 “你都受傷了,先別干活了。”何婕擺擺手說,“晚飯剛做好,先洗手吃飯吧。” 戴譽動作一頓,挨一頓打就能被留飯? 這么簡單的嗎? 能被留飯當然要先吃飯啦,誰想大冬天的做煤餅子啊! 戴譽忙不迭點頭,特別有眼力見地幫李嬸端盤子,拿碗筷。 更讓他受寵若驚的還在后面,何阿姨居然還主動幫他夾了一筷子汆白rou。 吃了晚飯,見他還沒有要走的意思,何婕將兩個孩子打發到樓上學習去,徒留他們二人在客廳里閑聊。 戴譽從書包里翻出俄語課本,不好意思地說:“那啥,何阿姨,我能不能上去跟夏露請教幾個學習上的問題啊?” 何婕雖然態度上和緩了,但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進女兒房間,只問:“你還要問什么問題?” 戴譽把俄語課本一推,將高考加試俄語的事提了提。他解釋道:“我的俄語不太好,這幾個問題已經攢了好幾天了,一直解決不了。就想找機會讓夏露教教我。” 在他看來,只是討論學習問題,何阿姨總不至于這么不近人情吧。 不成想,人家何阿姨確實沒有不近人情,還挺通情達理地說:“哦,俄語啊,那你不用問夏露了。我的俄語也很好的,可以教教你。” 戴譽:“……” 雖然與他想得不太一樣,但是讓何阿姨教自己俄語的話,好像…… 也行? 第71章 戴譽受寵若驚地問:“何阿姨, 您真能教我俄語?” 何婕矜持頷首。 果然是家庭背景決定人生起點吶,戴譽暗自感慨,看來何阿姨年輕的時候也是妥妥的白富美。 戴譽真誠夸贊:“您可真厲害!除了本職工作做得好, 會演奏手風琴,居然還會說俄語!” 表情真摯得恨不得把“牛逼”二字刻在腦門上…… 聽了他直白的稱贊, 何婕的唇畔隱隱勾出一點笑意。 她歪在沙發上并不起身, 只沖著茶幾上的俄語課本勾了勾手指。 戴譽趕緊將課本翻到自己有疑問的那一頁, 雙手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