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零年代大廠子弟 第76節
門口的三人顯然也看到戴譽了,夏洵從男人懷里滑下來,跟戴譽遠遠地招招手就噔噔噔地跑上樓了。 那男人呵呵笑著解釋:“這小子要上茅房,又死活不肯在外面解決,非說凍屁股。哈哈,已經憋了一路了。” “為了讓他先回來上茅房,我車還在外面沒熄火呢。”說著又走了出去。 夏露進來與戴譽打招呼。 戴譽看著她笑,主動道:“我來送相片的,就上次在北京給外公外婆拍的。” “是嘛,快拿來給我看看!”夏露一喜,她好久沒見到外婆了,還怪想的。 何婕不著痕跡地攔住女兒,勸道:“你先回房換身衣服,一會兒下來再看。” 見女兒上樓去了,她掃了一眼盯著女兒背影看的戴譽,感覺還是不太保險…… 遂含笑對戴譽介紹:“剛剛出去那個是我好朋友的兒子,叫江南。跟夏露從小一起長大的,如今在咱們省軍區工作,年紀輕輕就是副營長了!” 戴譽勉強笑了笑。 江南剛好鎖了車從外面進來,聽到自己的名字,熟稔地與何婕玩笑道:“您又說我啥呢?” 何婕呵呵笑,上前幫他整理了一下衣領,還拍打了軍裝下擺蹭上的白灰。 江南立在原地,任她拾掇,明顯是已經習慣了。 估計是常年參加軍事訓練的緣故,江南皮膚黝黑,有些地方甚至還在脫皮。不過五官倒是挺好看,這副形象讓戴譽想起了曾經的自己。 何婕一邊拍打一邊對江南介紹:“這位是小雷,在啤酒廠上班。” 戴譽主動與江南握手寒暄了幾句,本還想等等夏露呢,卻聽何大夫道:“剛剛小雷就想走了,因著你們回來這番折騰,又被耽擱了。江南,你替我送送小雷。” 得嘞,今天又跟小夏同志說不上話了。 戴譽只好帶著何大夫“常到家里來”的客套話,離開了夏家的小洋房。 江南拿出根煙遞給戴譽,問:“兄弟你住哪邊?我送送你!”伸手指了一下停在不遠處的軍用挎斗摩托車。 “不遠,也在家屬院里,走幾步就到了。”戴譽拿出火柴給兩人點了煙。 兩人站在院里抽了一會兒煙,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兩句。 一直默默觀察對方的戴譽,又讓視線在江南棱角分明的臉上轉了兩圈,突然伸出手,笑道:“咱們重新認識一下吧,我叫戴譽。兄弟你貴姓?” 江南不明所以,下意識也伸出手:“免貴姓何。” 戴譽咧嘴露出一口大白牙:“何江南?真是個好名字!” 與何江南一起抽完一支煙,戴譽請對方留步,自己則溜溜達達地回了戴家小院。 到家時,家里人剛吃完晚飯,戴立軍和戴榮已經穿上棉襖,打算去廠里上大夜班了。 戴母把留給他的飯菜端出來,一邊盯著他吃飯一邊嘮叨戴英談對象的事。 “你四姑還沒死心呢,剛才又來給量具廠那個小劉說項了。據說小劉揚言非你姐不娶,在家里鬧呢。”戴母既得意又發愁,所以這話說出來就顯得格外意味不明。 戴譽輕嗤一聲,懶得答話。 只在聯誼會上見了一面,就非卿不娶了? 這不就是見色起意嘛! “哦,那你們怎么答復的?”見老娘還直勾勾地瞅著自己呢,戴譽只好給面子地問一句。 戴母捂著嘴笑,湊過來小聲道:“我都沒吱聲,你奶把你四姑給轟走了!” 戴譽跟著她笑了一會兒,想了想說:“你們沒問問我姐現在有沒有對象啊?” “問了,她不說。不過,我感覺她是有情況的!”戴母神神秘秘地低聲道,“最近變得愛打扮了,這個月買了新衣裳還買了雪花膏!” “我姐那點工資夠用嗎?她每個月還得往家里交五塊錢。”小學教員的工資才二十塊錢。 “我這個月沒要她的工資,讓她自己攢著,姑娘大了是得打扮打扮。”戴母在這方面還挺想得開的。 戴譽從兜里掏出一張大團結拍在桌上:“吶,您這事辦得有水平!我替我姐補上那五塊,再額外獎勵五塊!您也去買點雪花膏擦擦!” “呦呦,給廠長當上秘書了,就是不一樣。”戴母沒跟兒子客氣,將那張大團結揣進兜里,“我幫你攢著,免得你亂花。” 戴譽無所謂地聳聳肩,對她透露道:“我姐處對象的事,您別催她,多看幾個。我們廠里還有一個挺不錯的男同志瞧上她了。人家是我們財務科長的兒子,自己在婦聯工作。他們家好幾個兒子,沒啥生子壓力。據說只要我姐點頭,彩禮都不是問題。” 戴母一聽就來了精神,拉著戴譽打聽那小伙子的情況。 戴譽簡單說了,又不放心的叮囑:“您可別亂給我姐做主,讓她自己挑!” 當晚臨近十二點,戴譽還在挑燈夜讀呢,就聽到門外一陣嘈雜的吵鬧聲。 沒過多久他的房門就被敲響了。 不待他去開門,戴母自己闖了進來。 “戴譽,快!你大嫂要生了!” 戴譽的大腦已經因為困倦而十分昏沉了,聞言愣頭愣腦地答:“那,那我也不會接生啊!” 戴母氣結,恨聲道:“誰讓你接生了!戴榮不在,你趕緊穿衣服,送你大嫂到廠醫院去!” “哦哦!”戴譽被她焦急的情緒感染,也急了起來,沒頭蒼蠅似的在房間里轉了兩圈,才找到外套穿上。 “我大嫂這才懷孕幾個月啊,就要生了?” “九個多月,快十個月,也差不多了!” “她能自己走嘛?” “能走我還找你干什么?用自行車推到醫院去!”戴母橫他一眼。 “您先去給我大嫂穿好衣服,找床褥子出來。帶上生產要用的東西,再給她煮幾個雞蛋帶著。”戴譽一邊叮囑一邊往外跑,“我去二虎家借三輪車去。” 外面黑燈瞎火的,他哪敢用自行車推孕婦去醫院啊! 將戴大嫂搬到鋪了兩層褥子的三輪車上,戴譽讓戴母也坐上去照顧她,其他人留在家里準備吃的用的。安排完這些,他就伴著大嫂忍痛的哼哼聲,頂著寒風,將車騎去了廠醫院。 一邊蹬車子,一邊還在感慨,他下午成功穩住何大夫沒讓她動了胎氣。沒想到自家大嫂反而要在半夜生了。 終歸是要跑一趟婦產科的。 到了醫院,戴譽沒敢耽擱,抱起大嫂就往里面跑。 產婦被推進產房半天了,戴母才喘著粗氣現身。 “還是你跑得快!”戴母感嘆。 不快不行啊!電視劇里的孩子,十個有八個是生在半路上的。萬一他大嫂也逃不過這個定律,誰給她接生? 禮拜天的深夜,醫院里靜悄悄的,只偶爾能聽到從產房里傳出的痛苦叫聲。 那叫聲聽得戴譽頭皮發麻,手下也跟著那叫聲一塊用力,把戴母的胳膊都攥疼了。 “怕啥啊?女人生孩子都這樣!你先靠著睡一會兒吧,明早還得上班呢!”戴母拍拍旁邊的空座椅。 戴譽點頭,在墻邊靠著打一會盹,感覺沒過多久,就有護士抱著個襁褓出來了。 “沈來娣的家屬在嗎?” 戴譽還沒反應,戴母聽到喊聲先沖了過去。 他睡得迷迷糊糊的,過了半晌才回過神來,沈來娣是她大嫂的名字。待他凝神去聽的時候,只聽到一句母女平安。 那小嬰兒被戴母抱在懷里,安靜得很。戴譽只迷瞪著眼睛湊過去看了一眼,太小了沒敢抱。 直到戴大嫂從產房里出來,他那股困勁兒才徹底消散。 被戴大嫂委屈的哭聲哭沒的。 這位產婦從出了產房就一直在哭,原本是默默流淚,這會兒已經開始抽抽嗒嗒了。 戴母負責抱著孩子,只好由戴譽這個閑人過去安慰情緒敏感的產婦。 “大嫂,不就是生個閨女嘛,這不是挺好,四朵金花湊齊了!咱媽又沒說啥,你看她抱著孩子可稀罕了!” 戴大嫂不理他,繼續哭。 “再說,咱奶之前都給你算過了,你跟她一樣,也是一子四女的命格!沒準兒下一胎就生兒子了!”戴譽胡謅。 在書里,他大哥大嫂確實在之后生了一個兒子,不過被原身賣了。 戴大嫂抽噎道:“都生四個丫頭了,還生啥生?萬一又是丫頭咋整?” “嗐,生不生都行。咱家也沒人逼著你生兒子,你咋那么大壓力呢?” 不過結合他大嫂的名字,戴譽多少也能猜出她這生子壓力從何而來。 戴大嫂覺得小叔子是在說風涼話,獨自傷心,哭著哭著就睡了過去。 戴譽跟母親招呼一聲,又連夜返回家里,取上戴英給孕婦做的小米粥和紅糖雞蛋送去醫院。 一晚上來回折騰了好幾趟,他早上去廠里上班時,腦袋都是木的。 坐在小辦公室里,邊寫材料邊打哈欠,困得眼角都擠出生理淚水了,正想趴一會兒呢,房門又被人敲響了。 戴譽瞇著眼去看,來人是打字員許家慶。 許家慶冷著臉走進來,直愣愣地說:“戴秘書,廠長讓我打的那份文件,有些地方得與他本人確認一下。” 戴譽了然點頭,指了一下自己對面的椅子。 “廠長現在有客,你先坐這等會兒吧!” 許家慶狐疑的目光在戴譽臉上游移,似是在判斷他話里的真偽。 不過,瞧了半天也沒瞧出什么,只好將信將疑地在座位上坐了。 戴譽被他這么一打岔,困意消退少許,強打起精神給他倒了杯熱水,便回去繼續埋頭寫材料了。 許家慶在對面坐了沒多久就開始急得抖腿,一會兒看看戴譽,一會兒看看腕上的手表。 過了大約五分鐘,他開口問:“許廠長真有客人?” 戴譽翻個白眼,無語道:“我沒事騙你干啥?” 許家慶對他的話不置可否,在他對面抖了十五分鐘的腿,終于按奈不住了。 起身就要往旁邊的廠長辦公室走。 戴譽看他這樣沉不住氣,忙拉住他的手臂,勸阻道:“許廠長真的在會客,早就說過不讓人進去打擾了!” 許家慶不信,用力掙脫開他的手。在辦公室的門上象征性地輕敲兩下,還沒聽清里面的答話就推門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