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妾如她 第212節
所有人慢慢退出了俞厲的房間,甚至整個庭院都安靜了下來,靜悄悄的,只有零星鳥雀在枝頭停頓,又展翅飛走。 俞姝替哥哥輕輕掩起了房門。 男人在庭院中間等著她,她看過去,男人亦看過來。 春寒不知何時消散開來,東風乘興而至,墻角的迎春開出了第一朵花。 五爺安慰地輕撫他的阿姝的長發。 “接下來,你如何想?” 俞姝默了一默,目光從廣闊的天空漫過。 “哥哥打下了四分之一的天下,剩下四分之三,該由我們自己來。” 推翻朝廷,不是俞厲一人的事業。 是所有被朝廷迫害之人,心中所求。 五爺笑起來,他說好。 “我愿為先鋒,阿姝可愿做我的軍師?” 男人眼中含著廣闊天空的高遠,嘴角噙著回春東風的暖意。 俞姝從前再也沒想過,忠君愛國的他,會同自己走在一起。 他說出這話的一瞬,意味著以后面對的,都將是他昔日的同袍,甚至最親密的兄弟。 她不由地主動握住了他的手。 “五爺……你真的……想好了?” 男人坦蕩一笑,反手握了她纖細的手,與她十指相扣。 “這三年,我早就想好了。” * 京城。 朝廷軍險些擊殺俞厲,卻被神兵天降的定國公所攔的消息,傳了過來。 紫禁城的大殿里,紗帳飄飛。 有人獨坐龍椅之上,一下又一下地揉著眉心。 “嘖嘖……嘖嘖……”他發出嘲諷的笑聲。 有太監走進。 “皇上,夫人來了。” 皇帝趙炳挑了挑眉,“來的正是時候,快請進來,朕正有要事同夫人商議。” 話音落地,太監便急速退下去請了那位夫人。 那夫人穿著正紅色繡鳳紋的錦衣,抬起頭來,是飛揚的眉眼。 詹淑賢走過去,趙炳回頭看了她一眼坐直了幾分身子。 “夫人的好國公,可真是要同朕對著來了!” 詹淑賢正是為此事而來。 她開口便道,“皇上何必在意?我們定國公府早已將他逐出門去,他可不算什么國公,而定國公府的兵馬,不都在您自己手里嗎?” 若非如此,定國公府又怎么在國公離開之后,蓄力如前? 可若是全全掌在皇上手里,卻又不是…… 趙炳看了一眼容光煥發的女人。 “不管怎樣,定國公府必須要拿出態度來了。朕需要定國公府與那詹五親自對站,你說如何?” 詹淑賢早已料到他的話。 當下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不知皇上想讓定國公府的哪位將領領兵?” 這個問題,令趙炳略略思慮了一番。 然后,他說出了一個名字。 “不若,就讓從前的國公副將,如今獨當一面的大將軍穆行州,親自來如何?” 皇帝看住了詹淑賢,看到詹淑賢神色有一瞬的停頓。 但下一息,女人笑了。 “好呀!” 第94章 兄弟 京城。 從津州回京養傷了些日子,穆行州總算恢復了些。 他今日感到身上氣力恢復了不少,一早便起了身到院子里練劍。 有小廝過來,“將軍別練了,小心再牽動了剛愈合的傷口。” 穆行州說無事,幾招幾式下去,渾身都輕快了起來。 恰在此時,有人匆忙過來傳了信。 “將軍,對俞軍的前線傳來消息,說國公爺親自率領俞軍迎敵了!” 話音落地,穆行州手上的劍無意識地一側滑去,一不留神,手臂一陣撕裂之痛,扯開了傷口。 小廝被他嚇到了,連忙請他進屋。 “將軍快別練了,小的這就拿止血散來替您重新包扎!” 穆行州怔怔搖頭。 五爺他……到底歸入俞軍了嗎? 果真……向昔日同袍開戰了嗎? 傷口嚯嚯地疼了起來,卻有人在這時來了。 詹淑賢進了院子,便瞧見了怔怔站在院中的人,她轉身問了穆行州的小廝一句,曉得了原委。 她倒是并不著急,緩步走到了穆行州臉前,“家中來客也不招待,難道是在國公府的時候,沒告訴過你這規矩?” 她似笑非笑地開了口。 穆行州這才看見了他,他又是一愣,“大小姐……” 詹淑賢笑看他一眼,轉身進了廳中。 穆行州亦低著頭跟了進來,小廝進來奉了茶,便退了下去。 她從未來過他這里,今日不知為何到了。 穆行州的目光在她的裙擺上轉了一圈,又立刻收了回來。 “不知道大小姐來寒舍所為何事?” 他低著頭問了話,及其客氣,詹淑賢瞧了他一眼。 她瞧出他臉色的不好,也曉得從招安失敗五爺離開之后,他便低沉了起來。 可他再是低沉,始終還是留在她身邊的。 她說沒什么事,“就是過來看看你的傷,恢復的怎么樣了。” 她讓丫鬟將帶過來的兩個檀木匣子給了穆行州的小廝。 “都是些療傷的藥材,是宮里賞賜的尚好的藥材,你用了,興許能恢復得快一點……” 話沒說完,穆行州便臉色變了一變。 “宮里……”他說著,終于抬頭看了詹淑賢一眼,“大小姐,又進宮了?” 詹淑賢并不避閃他的目光,她說是的。 “不然怎么辦呢?難道定國公府詹氏,也同詹五一樣,棄了忠守的君國,投身叛軍之中嗎?若是如此,詹氏距離滿門抄斬、誅滅九族,亦不遠矣!” 穆行州在這話中皺眉。 “詹氏掌權,天下兵馬半數出自詹家軍中,皇上怎么可能下手?” 若是皇上下手處死詹氏,那么就是想要徹底逼反詹家。 穆行州不同意詹淑賢的說辭,詹淑賢哼笑了一聲。 “皇上是君,我們是臣,這一點你該知道。” 穆行州抿緊了嘴。 傷口上的痛意又濃重了許多。 遙想三年前,俞軍即將被招安,五爺和韓姨娘終于不用再分立兩個陣營之中,而他得了老夫人和五爺的首肯,甚至開始修繕宅邸,準備……迎親…… 那些日的快樂,他簡直都不敢去回憶。 那時有多心滿意足,眼下的日子就有多昏暗苦澀。 大小姐總說君君臣臣,那是皇帝,他們都是臣民。他多次勸她離開,似五爺那般離開,她也不肯。 她和皇上,仍然是那說不清道不明的關系…… 念及此,穆行州手下緊攥,手臂上的傷口又裂開了來,涌出了鮮血,血浸透厚厚的衣衫,在他的月白色長袍上染下點點紅梅。 “呀,你的傷怎么又扯開了?”詹淑賢瞧見,挑了挑眉,“你這樣什么時候才能好,朝廷正在用兵之際,還等著你領兵作戰……” 話沒說完,詹淑賢看到了穆行州的眼神,話鋒陡轉。 “算了……”詹淑賢語氣柔和下來,“我替你包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