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妾如她 第160節
“阿姝和孩子還在,說到底,他是阿姝的男人、暮哥兒的爹。而他既然敢來,我俞厲便不可能動暗刀殺他。” 衛澤言可惜極了。 大局在前,卻論情義…… 但這就是俞厲。 俞厲也曉得衛澤言可惜的心思,干脆沒有帶他一同前來。 …… 山雨欲來風滿樓。 五爺只帶了穆行州一人,從橋上走了過去。 俞厲就站在對岸高地的小樓之上,他用望遠筒看到定國公詹五爺只身而來,連佩劍都沒帶,恨聲將望遠筒扔到了一旁的封林懷里。 “定國公什么都沒帶,是誠意。王又生什么氣?”侍衛封林是不懂。 俞厲卻道,“他若是來同我拼殺,那我自然也與他拼殺,可他這辦姿態,我能怎么樣他?” 這話說完,俞厲便從小樓快步下去。 而五爺從橋上走過,直奔這高地山莊而來。 山風與江水呼嘯。 他剛到了那山莊門前,門突然從內打開了來。 那門陡然一看,闖堂風嗖然而出,迎面撲到了五爺的臉上。 除了凜冽,還有濃重的森然之意。 五爺腳步微頓,抬頭看了過去。 忽然大開的大門內,有一人赤手空拳,大步流星而出。 冷森之意環繞在此人身邊。 五爺徹底定住了腳步。 俞厲拳下陡緊,一拳夾風帶雨,重重砸在了詹司柏臉上。 砰—— 五爺并無抵抗、生受了這一拳。 第73章 仇恨 三拳,一拳比一拳重。 穆行州數次想上前攔下,都被五爺揮手止住了。 最后還是封林看不下去了,親自上前拉了俞厲。 “你還要把人打到什么時候?” 俞厲在封林的拉扯下,生生停住了第四拳,兩只眼睛依然瞪如虎,滿身都是叫囂的怒氣。 五爺嘴角出了血,口中滿是腥甜,穆行州急著上前拿了帕子給他,五爺簡單地擦了擦,沒有多余的言語。 俞厲看著他這樣子,仍不覺解氣半分。 他恨得不行,“詹五,你我之間的恩怨不必提,我只問你,什么時候肯把阿姝放回來?!” 五爺在這句憤怒的問話中,垂下了眼眸。 “我不能放她走。放她走,她就不會回來了。” 俞厲在這話里,簡直笑出了聲。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可我meimei不是你定國公府的小妾嗎?一個小妾而已,有什么緊要的?你定國公詹五爺坐擁朝廷山河兵馬,想要什么樣的女人沒有?我meimei算什么?!” 口中的腥甜變得發苦,回到當初,詹司柏怎么也想不到,詹淑賢給他送來的妾室,會是他不能割舍的人。 “當初,是我對不起阿姝,讓她以小妾的身份進了門。” 可俞厲只是冷笑,“對不起她?我們進京,只是為了給阿姝治眼,是你阻了我們的路,這才導致阿姝和我走散!” 俞厲一想到當初進京的狀況,就恨得牙癢,又心疼的難受。 “你可知阿姝被傷了眼睛,她什么都看不見,京城那么大,她人生地不熟,不僅走散,還雖是可能被你定國公的人馬捉走!結果兜兜轉轉,竟然還是被你定國公府掠了去!還要給你做妾。可憐她眼盲,逃不出去,又要給你生孩子……” 俞厲不由想到了在貿州飛燕樓的情形。 那時阿姝已經懷了詹五的孩子,肚子挺著,眼睛沒治好,還被朝廷的人團團圍住。 俞厲一想到這些,想到自己捧在手心的meimei,吃得這些苦,就氣得發慌,只想再給眼前的男人一拳。 要不是封林拉著,他便沖上前去了。 他沖不了,眼眶驀然一熱,眼淚都快要落下來了。 “詹五,你怎能欺負我妹至此?!” 五爺口腔中的苦澀掩不住了。 他不由地也想到去歲秋日,阿姝剛進國公府的那天晚上。 那天下著雨,他在事后讓她離開,可竟沒有一人替她引路。 風急雨驟,她一個人什么都看不見,只能憑借記憶,自己給自己撐著傘,摸索著尋找回去的路。 她在濕滑的石路上摔倒了,摔了滿手的血,翌日還要跪下給他敬茶…… 那些過往,令人不敢去回想,略一想起就心痛后悔。 他知道自己錯了,錯的干脆。 他欠她的,要用他畢生所有去還。 而俞厲還瞪著他,“你讓我妹給你做妾,還想招安我為你們的狗朝廷效忠?!你想都別想!” 五爺在這時抬起了頭,看了過去。 他說不是妾,“阿姝是我的妻。” “妻?!”俞厲簡直要大笑起來,“妻是你信口胡說的嗎?名分呢?!” 五爺神色沒有退懼沒有猶豫,“我很快就會和離,阿姝也是知道的,和離之后,阿姝就是我的妻,是定國公夫人。” 話音落地,湖泊下呼嘯的往水浪聲靜了靜。 詹司柏說得這話,俞厲沒想到。 他看過去,欲從他眼中看出他的敷衍或者哄騙,可只看到了真誠。 俞厲不由地想到了之前林驍說得話。 彼時,林驍說了兩個字——愛重…… 從前俞厲也曾想過,要怎樣的男兒才能配得上自己的meimei。 他尋遍身邊,只覺得都是歪瓜裂棗,怎么能配得上自己最好的meimei。 若是阿姝要成親,那必得是這天底下數一數二的男子才行! 所以阿姝的親事他不提,阿姝自己也不提,就一直拖著,甚至他看出衛澤言有些意圖,但又覺得衛澤言不是肯為女子放下身段的人,還是委屈了自己的meimei。 可meimei竟然以一種詭異的方式,與朝廷那位忠臣定國公詹司柏,糾纏在了一起,而且還有了孩子。 他不得不承認,普天之下,詹司柏確實是他從前想過的、天底下數一數二的男子。 但做妾,他一定不答應。 可詹司柏今日就在他眼前,不遠千里秘密奔赴,親口說他要讓阿姝做他的妻,并無虛假之意。 “愛重……” 俞厲心里說不出是怎樣的復雜感受,只能咬牙切齒地轉了身,一路上了小樓之上。 五爺看著俞厲的背影,抹了一把嘴角又溢出的血,稍稍松了口氣。 …… 小樓之上,所有窗戶被全部打開,風灌滿整座小樓。 封林和穆行州在臺階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穆行州禮貌地抱拳,封林亦回了禮。 只要樓上的兩位,或者說俞姓那一位不暴起打人,他們不會上去。 而俞厲拳頭噼啪響著,五爺只當聽不見。 他只聽到俞厲問。 “你想怎么樣?招安我這個異姓王?” 五爺不否認,事到如今,他沒必要跟俞厲兜圈子。 “我主張招安。不說朝廷如何,只說以俞地之勢,強撐下去,也不過五載十載,難能長久。” 這話差點讓俞厲暴起,但詹司柏繼續說了來。 “俞地三面受敵,南面,李榭不會甘心你吞并的一般秦地土地,勢必還會找機會同你下手,只不過他兵馬不如你強壯,良將不如你多,一時沒動手而已。” 仗打了這么多年,秦地有限的精兵良將也耗損了許多,連俞厲都時常覺得手下人馬不夠,挑守城將軍,都抓不到人。 而李榭確實在努力招兵買馬,此時無法動手,還多次派江湖殺手想要刺殺于他,改日有了充足的兵馬糧草,必定揮師與他一戰。 俞厲沒有反駁,五爺又繼續道。 “西面的朝廷被你一戰擊退,也不過是一時擊退。朝廷新單于托尋你也曉得,那是好戰之徒,他必定在積蓄力量,一旦你俞地搖晃,他必定沖在最前與你開戰。” 這一點,俞厲也已經料到了,默默頭疼。 最后,五爺說起了朝廷。 “朝廷建立百年,坐擁天下糧倉,有最富足的兵馬,最完善的軍備,能招來最得力的良將。就算我主和不出兵,但皇帝逐漸年長,大權收攏之后,朝廷終是要出兵的,到時候,首當其沖的就是你這個異姓王。” 他說一方出兵不可怕,“可朝廷一旦出兵,李榭和朝廷也會聞到腥味前來剿你,若再有天災降臨,你又能撐得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