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妾如她 第99節
城司是虞城專司情報的地方,是衛澤言一手建立起來的,如今衛澤言不在,也自有運行之辦法。 宋又云只需要尋城司的人報道自己已回,之后要傳的消息,會由城司安排她直接回報。 但她并不想繼續被跟蹤。 宋又云好歹在虞城生活過一段時間,當下在三五小巷里轉了一圈。 于城門巷口買了包子,去后面的柳樹下揣了兩塊燒餅,然后趁著燒餅攤熱熱鬧鬧,從人群里鉆出來,直奔茶館后巷,最后從茶館里繞了一圈。 虞城熱鬧而又祥和,很快,宋又云被跟蹤的感覺便沒有了。 她去了城司的衙門,有人接待了她,可見已經得了她要回來的消息,然后領著她去暫時落腳的地方宿下,等俞厲、衛澤言回來再說。 接待她的人也是個上了年紀的阿婆,女子大多不會舞刀弄槍,但嚴守秘密、晃過人眼,做情報之事,還是擅長的。 那阿婆給了宋又云干凈的被褥,“快去歇了吧,這一路累壞了吧?回到城司就是回了家,便是兜頭睡到天亮也沒人管。” 阿婆笑著,宋又云一顆心落了回來。 一路奔波月余,從京城到家鄉又到貿州,最后到了虞城,她困極累極,心里想著千里之外的三個孩子,抱著干凈的被褥,不知何時就沉沉睡了過去。 而她醒來,喊殺聲震耳欲聾,她還以為自己在做夢,卻被阿婆拉了起來。 “快跑!快跑!襄軍攻進來了,在到處抓人!” 抓什么人?自然不是百姓,而是他們這些有事在身的人! 可憐黑山連一個整覺都沒睡完,被拉起來就往后門處逃命。 此處喊聲震天,遠處的城樓熊熊火光刺眼。 宋又云被阿婆拉著就往后門跑,然而到了后門,突然躥出一名襄兵,一刀披在了阿婆身上。 阿婆胸前鮮血狂噴而出,瞬間倒地。 宋又云驚得甚至發不出聲音。 但那襄兵卻拿著刀對準了她,“你們這些城司的人,要么乖乖留下受審,若敢反抗就等著受死吧!” 冰涼的刀尖架到了宋又云脖頸之上。 宋又云知道這次跑不了了,若是受審,她怕自己撐不住把俞姝的事情說出去,還不如一死。 她正要受死,忽然有人從天而降,一刀劈在了那襄兵身上。 架在宋又云頸肩的刀咣當落在地上,宋又云驚詫看向眼前的人。 男人一身黑衣,形容瘦削,她險些要認不出來他的模樣了。 她顫聲,“驍哥兒……” 林驍神情冷峻,當下一句話都沒說,一把扣住她的手腕,扯著宋又云就離開了城司。 他不說話,宋又云更不知到該說什么。 她想笑,又想哭,最后都交織在臉上,惹得林驍冷哼一聲。 路邊的人家院子里吵嚷起來,竟有兩名襄兵拉扯一名姑娘,欲行不軌之事。 林驍一腳踹開門,那兩個襄兵一怔。 怔忪之間,已被林驍兩刀抹了脖子。 姑娘嚇傻了,宋又云連忙上前捂了她的嘴,“別出聲,躲在床底下別出來,等外面消停了再說!” 話音落地,門口竟又闖進來幾個襄兵。 林驍立時同他們戰到了一處。 饒是林驍從小練起的本領,驍勇善戰,但雙拳難敵四手,幾個回合下來,堪堪打成平手。 但那些兵又奔著宋又云來了。 林驍急著護她,被人一槍刺中了腿,砰得一下跪在了地上。 接著,肩膀也受了傷。 那幾個襄兵立時要殺了他,宋又云驚叫,在襄兵手下掙扎,卻在此時,外面有了火器的動靜。 有虞城守兵以火器抵抗,襄兵立時被驅散,林驍堪堪撿回一條命。 宋又云看著他受傷倒地,滿身是血,哭著撲了上去。 “驍哥兒……你怎么樣了?” 男人喘息很重,說出的話亦重。 “我沒事!你不許哭!” 宋又云忍住哭,卻忍不住掩面抽泣。 “對不起……驍哥兒……” 林驍冷著臉看住了她。 “不許喊我驍哥兒,我是你夫君。” 宋又云在這話里抬頭看了過去,整個人卻抽泣得,完全顫抖起來。 男人腿上的傷淌出蜿蜒的血流,肩頭受傷處洇紅大片衣衫。 林驍抬起沒受傷的臂膀,攥緊了宋又云的手腕。 “從今往后,你給我記著,我林驍,是你宋又云在這世間,唯一的男人!” 林驍奪回一命。 外面兵荒馬亂,差點被侵犯的姑娘砰砰給兩人磕頭。 林驍和宋又云干脆留在這家的院落里,有水有糧食還有個照應。 又有兵險些闖進來,林驍砰地一下關上了門,以劍做銷,守住了大門。 門外來來回回打殺了幾個回合,炮火聲震天。 雪早就停了,夕陽在落山之前,于山間抖出一抹金光。 外面終于安定了下來,但守城的俞軍徹底敗了,城樓上插滿了襄軍的旗幟。 姑娘不敢哭出聲,死死捂著自己的嘴。 宋又云愕然地看向寒風中飛舞的敵人的旗幟。 “怎么會這樣?” 林驍半晌沒說話,拖著傷腿坐到了一旁是石碾上。 “這一仗,才剛開始。” 俞厲不可能束手就擒,定然會反撲。 說來真是笑話,他倒是第一次希望俞厲這個造反將軍,也能打贏一場仗,至少把襄軍趕出這虞城! * 城外荒野,白雪茫茫,唯有零星土丘山林,露出些許光禿樹干。 派出去的斥候滿身是血的回來,拖著長長一路的血痕,跪在了俞厲面前。 “將軍,虞城……被奪了!” 被奪了,被襄軍奪了。 襄軍在虞城大肆抓捕俞厲的兵將人手,甚至連有些百姓都不放過。 城中是火與血之海。 俞厲恨得發瘋,提起大刀幾乎要沖出去,被封林沖出來拖住。 衛澤言也扯著他,重新回到了營帳。 “冷靜點!襄王的人恨不得咱們上前送死!” 俞厲兩手攥得指骨噼啪作響,“不殺回去,難道在風雪里凍死?!” 四下一片雪白,營帳里的篝火都在寒風的侵襲下燃得恍惚。 “昨日已有不少兵將被凍傷,我本想著今日就能回城,不讓他們再在冰天雪地里受罪!這可……恨煞我也!” 封林亦恨,“那將軍準備如何打回來?只要將軍有排布,屬下這就去點兵!” 但衛澤言朝著兩人搖頭,“現在先不要急。咱們糧草醫藥均已耗盡,火藥所剩亦不多,去攻回虞城,打贏了好說,打不贏,咱們的士氣可就要大跌了!而且天寒地凍無處可去,受傷的戰士無藥可醫!襄軍雖是可能撲過來!” 俞厲再恨,也還是聽得進去話的。 他知道立時反撲強攻,代價過大。 “那你說怎么辦?” 衛澤言看住了他,“先尋支援。” …… 當天,衛澤言就派幾路人馬,分別去求助離得最近的三座城池。 剩下的兵馬,俞厲重新排布,一方面準備隨時進攻,另一方面十二個時辰地守衛,防止襄軍突襲先發制人。 到了翌日午時,衛澤言派出去的人陸續得回。 三城之中兩座較大的城,表示可以援助,但也給出了一致的條件,讓俞厲至此效忠于兩小王間的其中一王。 不巧的是,這兩座城各有各的山頭,俞厲本來要暫緩決定效忠于誰,眼下竟不得不進行抉擇。 俞厲冷笑了起來,連衛澤言都搖了頭。 可派去第三座城的人回來,卻道。 “守城將軍說,城內米糧兵器亦有限,只能支援咱們少量,說明日就給送來。但無法出兵襄助。” 這下封林也忍不住了,險些破口大罵。 袁王一死,秦地果然散沙一片,除了爭權奪利,就是各自保命罷了。 俞厲難得靜默片刻,“那就靠自己!” 他言罷,親自擊響戰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