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妾如她 第91節
五爺看著,剛要揮手讓人都下去,就聽周嬤嬤道了一句。 “五爺,夫人來之前囑咐了老奴,若是韓姨娘此番有了身孕,還是應回國公府養胎。您看,老奴和韓姨娘是不是可以擇吉日啟程回京了?” 話音落地,俞姝喉頭又是一陣反胃感涌出。 五爺見狀,連忙將她攏在懷里。 男人眉頭皺了起來,“怎地這般難受?這樣是無法上路的?” 這回輪到周嬤嬤皺眉了,但周嬤嬤還是先問了大夫。 “婦人有孕多半這般,就是不知道能否上路?” 大夫又替俞姝看了看脈象,俞姝盼著他嘴里說出了否來,可大夫卻道。 “如夫人并不算太過強烈,可以上路,慢些即可。” 得了大夫的首肯,周嬤嬤可就沒有顧及了。 “這貿州還在打仗,哪里比得上國公府處處安穩,五爺不用擔心,老奴必然將姨娘照顧的舒舒服服的,早早地回到京城。” 言語之間,俞姝是什么意思并不重要了,只要五爺同意就行。 五爺在這話里思量,他看向了身邊的人,正要說什么,卻察覺袖口被人緊緊攥了起來。 女子那雙白皙的手暗暗用力,雖然什么都沒說,但意思卻已十分明了。 男人想到她之前想要出門的意愿,五爺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道不急,“才剛到貿州沒兩日。就算要走,也緩緩再說。” 他說完,掃了眾人,“姨娘也累了,都下去吧。” 周嬤嬤還要再說,但話到嘴邊一頓,還是規矩離了去。 兒媳苗萍剛領了賞,在院中等她。 “給娘道喜,咱們這樁差事越發順利了。” 周嬤嬤也這么覺得。 她最開始在人伢子手里相中俞姝的時候,可真沒想過能有今日,這可真是明明之中落在她身上的運道。 她不禁嘆道,“從前不少想要給五爺做妾的都沒能成,韓姨娘冷冷清清的模樣,入了五爺的眼不說,還有這般大造化,懷了五爺的子嗣。若再得了男孩,連我都羨慕韓姨娘的福氣了!” 苗萍也這么說,想著自己進門第五年才生了孩子,那五年可吃了不少苦,眼下也羨慕俞姝。 但她問,“姨娘懷了,咱們不回京嗎?” 周嬤嬤說起這個,欣喜的神色微斂。 “五爺倒是疼韓姨娘,怕她連續趕路身子吃不消,道是不著急走的。” 苗萍意外,“咱們還是早日把韓姨娘送回京城,交到夫人手里,才更加安穩呀。” 這話不錯,韓姨娘一日不回京城,他們婆媳的差事就沒辦成。 女子生產哪有千順萬順的,早日回了京,韓姨娘有個三長兩短,婆媳二人也能撇得清。 周嬤嬤嘆了口氣,“我豈能不知道?但韓姨娘身板確實太瘦了,但凡豐腴些皮實些,就不怕了。” 她說著,又想起另一重事。 “不著急也有不著急的好處。” 周嬤嬤聲音壓了壓,朝著房中五爺的方向看了一眼。 “韓姨娘有孕了,可就沒得工夫伺候五爺了。從前五爺房中沒人習慣了,眼下有了女子在身邊,今后還能再一個人素著么?咱們趁這個機會,在貿州尋個女子送進五爺房里,若能也有了身孕,豈不更是好事一樁?十座茶山、五片果園可都有了!” 苗萍連連點頭,道好,“只是娘想找個什么樣的?” 周嬤嬤思索了一下。 “用不著多漂亮,這次一定要找個身姿豐勻好生養的,再有性情也素素靜靜、規規矩矩,若能相貌上與韓姨娘也有兩分相似,可就更好了!” 換句話說,韓姨娘對了五爺的路子,就照這個模子找人,多半錯不了。 周嬤嬤說完,便覺此事須得提上日程了,當即就叫著兒媳尋人去了。 * 房中。 眾人一走,污濁的空氣清新了些,俞姝反胃的感覺也輕減不少。 五爺端了杯茶給她漱漱口,問,“阿姝不想回去?” 俞姝見他明白,心下松口氣,點了點頭。 “貿州很安穩,婢妾想留在這里。” 這話說得五爺心里,竟有些溫溫熱熱的感覺。 相比跋山涉水地再回到京城,她是不是也覺得有他在的地方,會稍讓她踏實一點? 他說不走就不走,“有你夫君坐鎮貿州,再來兩個襄王也打不進來。” 他邊說邊笑著,笑得篤定。 俞姝有些不知怎么回應,雖然她沒往這方面想,但這位五爺沒有強迫她非要返回京城,她心里還是安穩不少。 …… 晚間,他早早吩咐完事情,直接到了她房中。 俞姝因著有了孕事,把治療眼睛的藥給停了,貿州的大夫給了她一套揉搓眼睛的按摩療法,眼下由著姜蒲幫她在眼周輕按。 她又睡著了,半倚在姜蒲懷里。 姜蒲見五爺進來,想行禮又把吵著姨娘,幸而五爺抬手止了她。 五爺沒有說話,也沒有走開,反而在旁看著她完整地做了兩遍按摩眼睛的動作。 而后他輕聲開了口,“我來吧。” 姜蒲訝然,但也見慣了五爺對姨娘的上心,慢慢將姨娘放到了五爺懷里,自己退下去掩上了門。 俞姝睡得迷迷糊糊,中途醒過來睜開眼睛,也看不到什么。 倒是動了動脖子,問了一聲,“什么時辰了?” “戌初了。” 俞姝睜大了眼睛,她看不見人,但隱隱能看到一片黑漆漆的人影。 有熟悉的氣息在鼻尖環繞。 “五爺?” 男人嗯了一聲,幫她把最后的xue位按了一遍,才道,“天晚了,榻上冷,回床上睡覺吧。” 他說完,不用俞姝下榻走過去,直截了當地將人抱了過去。 俞姝還在驚奇于,他竟然十分有耐心地幫她按摩了半晌。 但五爺卻突發奇想地說了一句。 “我今日幫你按壓面部xue位的時候,想起從前見過的摸骨先生。眼盲之人,多半用觸摸的辦法記住事物。” 他說著,笑了一聲,拿了她的手放在了自己面上。 “阿姝都沒見過我的樣子,倒是可以用這般方式‘看’一番。” 他的鼻梁十分得高挺,面上骨骼硬朗而利落。 觸碰之間,便隱約能察覺是一副極具男子氣概的相貌。 可俞姝略一觸碰,便好似被燙到一樣,急急地收回了手去。 五爺訝然,“怎么了?” 俞姝也不知怎么了,但她下意識,就不想觸碰他的面容,也不想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模樣。 從秋日進了京城之后,發生的這些事情,是她在進京之前完完全全沒有想過的。 她有時候會想,這一切是不是都是一場夢? 是不是等她一覺睡醒了,眼睛復見光明了,這場夢就像晨霧一樣散了,絲毫都不存在了? 她這樣想著,便不想記住與這夢有關的一切,就如同,也不想留在腹中的孩子一樣。 俞姝攥緊了手,連他過來牽她的手,也沒有松開。 有朝一日她回去了,是不會再跟他有什么牽連了。 所有,有什么必要知道他的相貌呢? 若是之后不巧再次遇見,她也只當是從未見過的陌生人…… 俞姝垂了頭。 五爺絲毫不知她心底所想,只是見她神情比之方才變了一變,忍不住問她。 “阿姝怎么了?哪里不適嗎?” 俞姝搖搖頭,又點點頭。 “方才手心疼。” 男人聞言笑了起來,道是被她嚇了一跳。 “我還以為你不肯碰觸我的臉,也不想知道我的樣子呢。” 他將她的手包在了自己手心里。 “其實摸不摸不重要,等你眼睛好了自然看到了。” 他說著,目光落到了她的小腹間,聲音越發溫柔起來。 “這孩子雖不是你最初想要的,可他到底是來了,咱們總得好好待他。以后的日子還長,你、我和我們的孩子,有的是時間在一起。” * 翌日一早,周嬤嬤便興高采烈地來了,苗萍給俞姝準備了一提盒的粥水小菜。 “姨娘眼下要好好保胎了,便是難受些,也要把這些都吃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