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妾如她 第79節(jié)
桌案上盛著白梅的葫蘆瓶顫動起來,又在下一息驟然落在了地上,摔了粉碎。 香氣飄飛的白梅落在了碎瓷之間,潔白的花瓣沾染了地上的浮灰。 * 俞姝在密牢里坐著,反而覺得渾身輕了不少。 沒道理旁人替她遭罪,她在淺雨汀里“養(yǎng)尊處優(yōu)”。 男人自她下了密牢之后,沒再出現(xiàn)過。 沒了他的氣息,俞姝甚至覺得密牢的空氣甚是清新。 他一定是回過神來了吧。 他本有家有室,有琴瑟和鳴的妻子,同她這個(gè)來路不明的妾糾纏什么? 沒了她,再尋旁的妾室生子,又有什么不同? 有什么必要裝作對她十分在意? 想想就是個(gè)笑話。 俞姝這般想著,卻在下一息聽到了沉而急而來的腳步聲。 她怔怔站了起來,男人讓人打開牢籠,一步跨了進(jìn)來。 俞姝訝然,聞到了自己之前隨身佩戴的靴子氣味,此刻散發(fā)著熟悉的氣味。 男人的氣息很快將這微弱的藥香蓋過了,在牢籠里鋪天蓋地地朝她壓了過來。 俞姝在那氣勢下,不由地扶住了一旁的墻。 他卻一步上前,扯過她的手將靴子塞了過來。 他的聲音發(fā)顫。 “五爺、靴子,苗萍、姚北……細(xì)作就是你,對嗎?” 俞姝在這聲逼問里指下扣緊了牢墻。 她想回答他就是,可話到嘴邊,又閉緊了嘴。 她沒回應(yīng),男人卻笑了。 “你果然是不在乎我的,也不在乎泄露了消息,外面那些人就可置我于死地!” 他看著她,告訴她。 “俞厲就是得了你的消息前來救援的吧?袁王沒猜到我會突降,我也沒猜到俞厲能及時(shí)到達(dá)。我中了俞厲一箭,若不是避閃及時(shí),此時(shí),傷的就不是手臂,而是要害了!” 俞姝驚詫……原來他受的傷,是哥哥射來的…… 但男人卻在話音落地之后,一步上前,徑直將她拽了過來。 俞姝踉蹌,他從未如此粗魯。 男人卻將她箍進(jìn)了懷里。 她在他的心跳和呼吸中徹底僵住。 他又要做什么? 男人低下頭來,啞著嗓子問了她。 “所以,你從始至終都沒有在意過我,是嗎?” 問到最后,聲音發(fā)顫。 俞姝在那顫聲中,呼吸不順起來。 血腥味從他那傷了的手臂滲出來,將她完全籠罩住,拼了命地往她口鼻鉆去。 她越發(fā)呼吸不上來了,卻在此時(shí)驟然想到了之前他與哥哥的對戰(zhàn)。 那一次,他可是一箭將哥哥穿肩,釘在了地上! 俞姝心頭陡然一靜,呼吸重返口鼻。 她沒說話,只是輕輕一笑代替了回答。 五爺在這一笑之后,明白了,當(dāng)即松開了她。 俞姝險(xiǎn)些摔倒,終是立住了。 而男人從她臉前退開,一步,兩步,幽冷之氣從密牢的每一處溢出,穿插在兩人之間。 他說是了。 “是我自作多情了,你從未……將我當(dāng)過你夫君。” 男人說完,轉(zhuǎn)身離去。 幽冷的密牢涌起陰森之氣,俞姝垂著眸子,獨(dú)自立著。 * 翌日,袁王身死的消息正式傳進(jìn)了京城。 小皇帝大張旗鼓地給定國公詹五爺辦慶功宴。 晚間,男人在屬于他的慶功宴上,酩酊大醉而歸。 穆行州和文澤兩人幾乎是將他架回來。 林驍近前看了看,只是幾日的工夫,五爺神采不復(fù)往日。 他亦是無法,也許早日定死韓姨娘的罪名,才能讓五爺徹底認(rèn)清,徹底沒了心思。 他讓人再去搜尋那失蹤的大夫的下落,等這個(gè)人一找到,事情就會立刻水落石出了。 而林驍?shù)钠谂魏芸炀陀辛嘶貞?yīng),手下的人來報(bào),“統(tǒng)領(lǐng),得到確切消息,一個(gè)時(shí)辰之后,那人會出現(xiàn)在城南的道廟。” 消息令林驍?shù)菚r(shí)精神一震。 時(shí)值深夜,林驍匆忙返回了家中,準(zhǔn)備換上夜行衣,帶上利劍,親自去抓人歸案。 只是他的動靜驚動了房中的妻子。 “爺回來了?” 林驍見宋又云醒了,便也不再輕手輕腳,“又云,可曉得我的夜行衣在何處?” 宋又云立刻披了衣裳去給他找。 “這大半夜的,爺還要抓人?” 男人嗯了一聲,“就差這個(gè)大夫了,抓了此人,審問清楚,也好讓五爺死心。” 他說完,拿過宋又云手中的夜行衣,三下兩下?lián)Q上,迅速出了門去。 宋又云跟在他身后。 “你不必送我了,夜間寒涼,回去睡吧。” 宋又云還是將他一路送到了大門前,立在門口的石階上看著他。 “爺自己……也要注意安全。” “曉得了。” 男人說完,轉(zhuǎn)身躍上了馬,奔進(jìn)了黑夜之中。 * 天剛破曉,詹五爺從酒醉中睜開眼睛,便聽到了穆行州的稟報(bào)。 “五爺,坐診大夫抓回來了,林統(tǒng)領(lǐng)正押入密牢審問。” 男人醉了酒的眸子,瞬間清明了起來。 他站起了身來,用冷水洗了一把臉,換了衣裳出了房間。 外面下起了冷雨。 雨雪夾雜而下,將大地最后和暖的縫隙齊齊滲入涼氣,然后冰封其上。 密牢依舊陰暗潮。 他下了密牢本想直奔審訊室而去,腳步走到拐角頓了一下,轉(zhuǎn)身向密牢深處走去。 俞姝關(guān)在最里面的牢房。 此刻,她背對牢門站著,仰著頭,從墻沿的最高處“看”向外面的天光。 她看不到什么,又在陰雨的天氣中,甚至分辨不出時(shí)辰。 但她聽到了外面的動靜。 大夫被抓回來了。 大夫是姚北舉薦到海生御膳房來的。 姚北還曾跟俞姝說過一次,只是俞姝還沒見過這個(gè)人。 沒想到還怎么快的工夫,所有人都已經(jīng)被那位五爺關(guān)進(jìn)了密牢里。 她聽到的時(shí)候,一顆心著實(shí)跌了下去。。 男人來了,腳步聲定在了牢門外面。 俞姝沒有轉(zhuǎn)身,也不知道時(shí)至今日,他還要說什么。 可他還是說了,“我想親口聽你說出一切。” 俞姝默了默,淡淡,“親口不親口,很重要嗎?” 她連身都沒轉(zhuǎn)回來,仍舊仰頭尋覓外面的天光。 男人手下緊緊攥了起來,幾息之后,終是離開了。 俞姝聽著他離開的步子,混在窗外的雨聲里漸漸消失了。 牢房寂靜一場,只有遠(yuǎn)處的審訊室里傳來陣陣聲響。 俞姝累極了,在雨中靜默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