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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克里的腳步卻立刻停下了。 地精抬起頭,那一張綠色的臉上泛起了謎一樣幸福的笑容,整個人又安詳、又快樂,好像把剛才擔憂的事情全忘了,腳步飄忽地往外走,一邊道:“有什么好擔心的?天塌下來地面上的人頂著,反正塌不到我頭上。我要去泡個澡,你們自便……” 希迪:“……” 希迪轉出去,跟在克里身后走了兩步,回來道:“你把他變成傻子了。” 布瑞斯笑容不變:“我只是讓克里先生稍微放松了一點而已,您也說了,過度擔憂對他的身體不好。” 希迪審視了他一會兒,點評道:“可怕。” 也不知道說的是人,還是布瑞斯這份cao縱人心的力量。 布瑞斯總之照單全收,權當小孩在夸自己:“感謝您的夸獎。” 希迪又好奇:“能對我用用嗎?” 他也想知道被控制是一種什么樣的感覺。 可惜,布瑞斯拒絕了:“抱歉,這恐怕我做不到。” 就算能做到,他也永遠不會這樣做。 希迪的所有‘感情’,無論愛恨,無論是悲傷還是快樂,都必須來自于布瑞斯這個‘個體’本身。 他只想要他最真實的反應。 …… 第二天一早就是祭典。 放逐之地沒有太陽,用懸在天上的光球來計時,光球的明暗由魔法cao控,可以和地面同步,甚至比地面上的體感還要精確。 所有人都聚集在了一起,人群在離真正的深淵不遠處排成很長的一條線,前方是經過多天努力造出來的巨大柳條人——離得越近,它巨大的體型給人的壓迫感也越強,站在地上,甚至難以看清它的全貌。 只是柳條人的肚子里塞滿了各式各樣的祭品,很難保持站立,只能用魔法陣束縛著,刻在地面上,從中竄出很多粗壯的藤蔓,捆著柳條人的手腳,將它勉強地立在深淵前方。 人們興致挺高,這么長時間以來就一直期待著這場面,各種各樣奇形怪狀的生物挨在一起,竟然意外地和平。 這是只有‘放逐之地’才能看到的奇景。 希迪混在人群里,指著一個骨架搭在身體外、一半內臟都是全透明的生物問布瑞斯:“那個能養嗎?” 布瑞斯看了一眼,溫和地拒絕道:“……恐怕不行。” “哦。”希迪有點失望,但他也不是那種無理取鬧的小孩,于是點點頭:“好吧。” 算啦。 他又把注意力挪回面前的那個柳條人身上。 柳條人旁邊站著一條小龍。 是個姑娘,估計她的血統也不純正,身體和臉還是人類的身體,身后卻拖著一條很長的紅色尾巴,頭上有角,半張臉都被挺猙獰的鱗片覆蓋著,右手是爪子。 以人類的審美,她絕稱不上好看,但是在放逐之地,這幅樣貌也只能算是平常。 半龍姑娘笑瞇瞇地插著腰,簡單粗暴地一揮手,宣布道:“可以開始許愿了!” 這是將祭品獻祭給深淵之前的最后一道步驟——不做也行。 克里的狀態已經讓布瑞斯調整回來了,很緊張地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睛,虔誠地在心里念叨。 向您獻上祭品。 我自愿獻給您所求之物。 我將它放在了那個柳條人的身體里。 請您取走它,請接受我,讓我成為您的信徒。 一般來說,進行獻祭這種黑魔法,需要配合一些和惡魔有關的魔法陣或咒語,成功的幾率才會大一些。 不過這回的獻祭原本就是惡魔要求的,再加上在場所有人都在同一時間祈禱,集體的力量給了克里一些加成,雖然他自己意識不到,但這已經是一個十分完整的獻祭流程。 地精緊閉著眼睛,低著頭,反復地念叨這幾句話,同時真誠地希望瑪門能夠接受他的祭品。 他真心實意地將那東西獻給惡魔。 剩下的就只有等待。 過了沒多大一會兒,就有聲音在他的腦海中響起,像是粗糙的煙霧,給人一種陰冷的感覺:“你的主人聽到了你的呼喚,信徒,我接受你的祭品。” 成了。 克里睜開眼睛,猝然抬頭,看向柳條人。 …… 瑪門其實早就在旁邊等著了。 雖說這樣有失大惡魔的身份,不過惡魔原本就沒有羞恥心可言,再說又沒人看得到他,也就無所謂他是不是正在像狗一樣,等待信徒的投喂。 是那靈魂太過于純粹和稀有,還是他實在等了太久? ……好像都不是,又好像都有一點。 瑪門懶得弄清楚,他只知道自己需要、必須要得到那份靈魂,為此付出怎樣的代價也無所謂。 他正在變得像他曾經看不起的那些低級生物一樣,沖動又愚昧。 可惜他僅剩的理智已經不足以讓他意識到這一點。 克里一遍又一遍的呼喚通過契約傳遞到瑪門的腦海里,約定好的條件逐漸成立,瑪門目不轉睛地瞪著那個柳條人,在這東西的深處,他能看見那個獨一無二的、他無論如何也必須要得到的靈魂。 正在慢吞吞地散發著不詳的光芒。 沒有錯,就是那個人。 克里做到了——他是怎樣做到的?不知道。也許是下了藥,也許是干脆折斷了那個人的手腳……沒關系,這并不重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