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方案布瑞斯事先和克里商量過，已經(jīng)得到了克里的同意。

    看來地精的答案是，寧愿痛快地活過這一輩子，也比這樣天天懸著受折磨強(qiáng)。

    再說，地精的壽命有八十年，從他受到詛咒那天起算，克里至少也還有五十年好活，光憑他自己向瑪門討，還未必堅持得了那么久。

    算來算去，最后還是克里賺了，地精那么精明，當(dāng)然會答應(yīng)。

    希迪：“哦。”

    他翻了個身，側(cè)身去玩布瑞斯的頭發(fā)，將柔順的發(fā)絲纏在自己指尖，又輕輕地往下拉。

    希迪：“惡魔是什么樣子的？”

    布瑞斯順著他的力氣彎下腰，懸在小孩身體上方，用指節(jié)抬起希迪的下巴看了看，沒在小孩眼里看到代表興奮的金色，于是獎勵似的親了他一下。

    好半天，才終于肯回答問題：“惡魔不是一種生命形式，如果非要說的話，它們類似于一種……惡意的集合體。”

    希迪眨眨眼，懂了：“臟東西。”

    布瑞斯：“可以這樣理解。”

    希迪：“那你打算怎么做？”

    大陸上相當(dāng)和平，像是惡魔這類東西很少直接在陽光下出現(xiàn)，更不會主動招惹他們，算來算去，兩人這一路走來，遇見的最有挑戰(zhàn)性的敵人，竟然是一開始在小城里遇見的那些被陰影侵蝕的變異告死鳥。

    而且那些鳥最后還是被希迪解決的。

    惡魔不是活物，用簡單的方式很難將它們直接殺死，辦法倒是有，可那些無一不費(fèi)時費(fèi)力，又驚天動地，他們只是路過而已，沒有必要把這事弄得人盡皆知。

    也是布瑞斯不想浪費(fèi)太多和希迪相處的時間，去處理那些無關(guān)緊要的事情。

    瑪門是大惡魔，通俗一點講，就是格外大的一團(tuán)臟東西，更是不太好處理。

    布瑞斯把手里剛才一直在清潔的那個小手工藝品拿給希迪看。

    那似乎是一個迷你柳條人，用樹枝捆出一個很不講究的人形，頭尾扎著草繩，中間是中空的，塞了個鈴鐺，一搖動就嘩啦嘩啦地響。

    是布瑞斯在陪小孩出去玩的時候隨手買的柳條人風(fēng)鈴。

    希迪：“這是什么？”

    布瑞斯：“替身。”

    希迪沒聽明白：“誰的替身？”

    布瑞斯：“我的。”

    希迪：“……”

    希迪頓時肅然起敬，坐起來把小柳條人拿在手里，仔細(xì)地觀察了一會兒，又還給布瑞斯，下結(jié)論道：“它長得不太像你。”

    當(dāng)然不像，這小人甚至沒有五官，粗制濫造的東西，還不如稻草人傳神。

    布瑞斯：“只要惡魔覺得像就行了。”

    希迪恍然大悟：“惡魔都沒有眼睛？”

    布瑞斯笑了。

    希迪對他這故弄玄虛的態(tài)度很不滿，懶洋洋地蹬他：“你說話呀。”

    布瑞斯扣住他的腳踝，往下一拉，把小孩整個人扯到懷里抱住，很偏離事實地稱贊道：“您真可愛。”

    他最近仿佛粘人了不少，原先還知道收斂一些，現(xiàn)在倒是恨不得時刻都和希迪貼著，說話時也要把希迪密不透風(fēng)地圍在懷里，親他柔軟的耳尖。

    直到希迪開始拿他的手指磨牙，他才接著往下解釋：“您知道惡魔以什么為食嗎？”

    希迪：“他吃金子？”

    畢竟是掌管金錢的大惡魔。

    布瑞斯：“是情緒……放在瑪門身上，就是‘貪婪’和‘絕望’。”

    惡魔進(jìn)食靈魂，更確切地說，是靈魂當(dāng)中他們最喜歡的那部分。

    由于它們自己的誕生就帶著惡意，喜歡的東西也格外沒有品味，獵物的絕望越濃郁，也就越受惡魔歡迎。

    瑪門的‘契約’，對于他來說，只是一種加工食物的手段而已。

    很不巧，這世界上的所有感情都由布瑞斯掌控，惡魔的所作所為瞞不過他，唯一的區(qū)別是原先他沒興趣管，最近忽然有了理由，就順手管一管。

    布瑞斯：“契約本身直接作用于靈魂，如果瑪門死亡，那么克里先生也會隨之而死去，所以無論如何，都得先讓他們解除契約。”

    希迪很感興趣地聽著：“怎么解除？”

    布瑞斯：“……讓克里向他獻(xiàn)上貢品。”

    還有三天，就是放逐之地向深淵獻(xiàn)祭柳條人的日子。

    …………

    瑪門這惡魔很有儀式感。

    察覺到獵物違背了契約，明明動動手指就能在任何一個地方要他們的命，他卻非得不遠(yuǎn)萬里地來到獵物面前，向人家宣布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鄭重其事得很不是個東西。

    然而他有個獵物，已經(jīng)和他定下的霸王條款對抗一百多年了。

    那地精是最頑強(qiáng)的一個，不光掙錢能力一流，規(guī)劃得也很好，一天只多賺一枚銀幣，絕不多要一分錢，活生生拖到了現(xiàn)在，沒把靈魂獻(xiàn)給瑪門，還從他這兒多拿走了一百多年壽命。

    瑪門對此很不滿意。

    這顯然是對大惡魔尊嚴(yán)的冒犯。

    也因此，當(dāng)他察覺到自己定下的那一張契約被觸動的時候，什么都沒想，第一時間就來到了地下，黑霧一卷，就站在了那個綠皮膚的地精面前。

    地精正在滿懷憂慮地數(shù)錢，面前有兩堆金幣，還有一小堆銀幣。

    克里：“四百一十八，四百一十九……”

    瑪門：“別數(shù)了，數(shù)量不夠，差五枚金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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