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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驚雀在線閱讀 - 驚雀 第29節

驚雀 第29節

    他這才起身離開。

    第24章 賬簿   反守為攻。

    瑯苑, 書房。

    燭火燃起,小室倏然明亮。

    沈卻堪堪落座,軍文尚未翻開,白管家便捧著一疊宣紙來了。

    那是從槐苑, 表姑娘手中接過的。

    五十遍《女戒》, 正正好, 連半個符號都沒少。

    這種事早已見怪不怪, 白管家呈上, 道:“王爺過目, 老奴方才見表姑娘,已然是知錯的模樣, 王爺可還拘著她?”

    沈卻翻了翻那些手抄的字跡,顯而易見是出自兩個人之手, 他睜只眼閉只眼地擱在一旁,隨即又冷聲道:

    “她回回都知錯,回回也沒見改。”

    白管家一笑,沒吭聲。

    沈卻往后倚了一下,靠在椅背上,食指點了點桌案, 那是思索、有話要說的意思。

    白管家看了他一眼,靜候主子開口。

    就見沈卻將桌角那本賬簿翻開,道:“上回白叔說,府中事多, 我原想尋個靠譜的賬房先生來分擔。”

    白管家道:“王爺有合適的人選?”

    沈卻停了一下,道:“尚未,白叔看虞錦如何?”

    白管家忽怔,大把年紀, 眉毛還生動地挑了一下。

    府里的賬,讓賬房先生算是一回事,讓一個姑娘算,那又是另一回事。若虞錦當真是王府三姑娘也便罷,嘖,可她并不是。

    白管家從善如流道:“有人幫襯,老奴自是樂意,只是不知三姑娘看賬的本事如何?”

    沈卻猶豫了一下,道:“應當尚可。”

    虞家的女兒,不精武藝尚能說得過去,畢竟后宅女眷,又有人疼著護著,不學也就不學,但像她這樣的,看賬的本事就像琴棋書畫一樣,理應自幼習之。

    他頓了下,還是補充道:“若是不佳,煩請白叔教導,不必客氣,也省得楚瀾成日黏著她闖禍。”

    白管家眉梢又是一揚,笑著道:“老奴明白。”

    看著白管家那副“我什么都明白”的神情,沈卻默了半響,轉了轉扳指,想說什么,又無從說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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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幾日,沉溪得了沈卻的吩咐,一到入夜便端來治頭疾的藥,且要看著虞錦入喉才算作罷。

    三日不到,立即見效,虞錦的“頭疾”再沒復發過。

    很快,白管家便笑盈盈捧著一摞賬簿來。

    聽說是沈卻的吩咐,虞錦只當這是上回馬場一事尚未了結,什么看賬,也不過是要她在府中靜思己過而已。

    是以,她沒當回事,頷首應下。

    說起來,蔣淑月賢良淑德裝了十六年,是當真方方面面都裝得極好,無論是吃穿還是授課,她從未虧待過虞錦。自幼來,女兒家學的那些琴棋書畫,虞家請的都是宮里出來的嬤嬤。

    至于看賬這門課,虞錦自十二歲學起,最初還是蔣淑月親自教的。

    方方面面,她都做得滴水不漏,沒有任何讓人說道的地方。

    思及此,虞錦翻開賬簿,然只一眼便愣住。

    她原以為不過是些進出款項,卻沒想這簿子上卻是密密麻麻的鋪面、莊子、宅子的記錄,可以說,這上頭是南祁王府的泰半家底。

    “啪”地一聲,虞錦闔上賬簿。

    她是借著南祁王府安身沒錯,但什么能看,什么不能看,她心里還是有一把秤。

    她道:“白叔,府里的家底,我就不必過目了吧。”

    白管家氣定神閑地撫了撫須,和善道:“老奴也是聽命行事,這府里的賬啊雜得很,若不將底摸清,又如何算清賬?”

    這話,虞錦自然是明白的。

    但、但她滿口胡言,這白管家難不成還真當她是自家人不成?

    不對,難道南祁王未與他言明此事?

    思來想去,虞錦抱著賬簿去了瑯苑。

    侍衛拱手道:“三姑娘,王爺在書房與諸位將領議事,您這是……有要事?”他不解地瞥了眼虞錦懷里的簿子。

    虞錦望向書房緊閉的門扉,搖頭道:“那我明日再來。”

    正轉身之際,“吱呀”一聲,幾個鐵甲未退的將領陸續而出,看樣子是一下職便來了王府,衣裳都未來得及換。

    上回在營地里,虞錦是一路被沈卻從馬場拽回營帳,丟人現眼了一路,實在令人難忘。

    有幾人記得她,便拱手恭敬道:“三姑娘。”

    虞錦端莊微笑,拿出了一副主人家的架勢,道:“沉溪,送送幾位將軍。”

    “欸。”沉溪忙跟上去。

    很多時候,這男人的好奇心并不比女人少,才走沒多遠,便有不知情的人按耐不住,噓聲問:“什么三姑娘?王爺竟然有親妹子?”

    幾人你一句我一句:

    “我前些日子倒是聽過,那日當值的守衛吹得跟仙女下凡似的,我還當那小子這輩子沒見過女人,嘖,方才一瞧那模樣,沈家人是一個比一個俊!”

    “嗤,瞧出來了,你小子眼睛都瞪直了。”

    “你不也是,說我?”

    “嘶,你說王爺這會兒帶三姑娘回垚南作甚?莫不是要在營地里給三姑娘擇婿啊?”

    都是五大三粗之人,盡管壓低了嗓音,那些話還是一個字一個字飄進虞錦的耳朵里。

    她細眉輕提,翹了翹嘴角,并不忌諱這樣的議論,畢竟這個年紀的姑娘家,沒有誰不愛受人夸贊。

    忽然,身后傳來一道丫鬟的聲音——

    “王爺,水已備好。”

    虞錦驀地回神,嘴角放平,側身望去,就見沈卻看她一眼,才應:“下去吧。”

    丫鬟福身退下。

    沈卻朝遠處幾個高矮不一的背影抬了抬眼,很是隨意地問:“在看誰?”

    虞錦搖頭,注意力被拉扯回來。

    她道:“阿兄要沐浴?那我晚些再來。”

    沈卻推門進去,那清冽的嗓音便從屋里傳出來:“進來。”

    虞錦猶豫片刻,抬腳邁過門檻。

    上回頭疾一事,沈卻除了吩咐沉溪煎藥,便再沒來過拾星閣,虞錦也不知他心下疑慮到底打消了幾分,故而格外安分。

    這還是她近日頭一回踏進瑯苑。

    她清了清嗓音,正欲開口,就見男人松了袖扣,淡淡道:“頭不疼了?”

    虞錦心虛地“嗯”了聲,笑道:“多虧阿兄囑咐沉溪給我煎藥。”

    沈卻背對著她勾了勾唇,聲色一如既往地正經,道:“是嗎,看來府里的郎中醫術都還尚可。”

    虞錦囫圇應了聲,并不想再提及此事,試圖轉移話題道:“阿兄,我今日來是——”

    “有什么事一會兒說,坐那等著。”

    他卸下扳指和玉佩,徑直入了湢室。

    不一會兒,就傳來了水聲嘩嘩的細響。

    虞錦一怔,老實端正坐著。

    聽著水聲,虞錦攥了攥手心,忽然茅塞頓開。

    定是上回來給楚瀾偷長鞭那次出了紕漏,這才引得南祁王對她有所懷疑。

    虞錦眉頭皺起、又松開,以她對南祁王的了解,此人雖寡言少語,性子冷淡,但那上位者的傲氣他是一分沒少,倘若知曉自己受了蒙騙,怕是早就將她五花大綁,丟出王府。

    可他沒有。

    那說明他僅僅只是懷疑。

    只要近日她不露出破綻,他又能拿她如何?

    思及此,虞錦呼出一口氣,背脊都挺直了不少。

    正此時,一陣清涼的皂角香味隱隱約約漫開來。

    沈卻扯了扯袖口,邊走過來邊道:“你方才說甚?”

    他換了身海藍色長袍,頭發也不似平素里那樣整齊束起,而是束高了馬尾,發梢還沾著濕意,整個人霧蒙蒙的。

    虞錦愣了一下,見狀不由想起那日在湢室所見之景,下意識揉了揉耳尖。

    燙。

    她不明所以地蹙了下眉,隨后才起身,將座椅還給他,道:“白叔將這些賬簿交給我,說是阿兄你授意的?”

    沈卻徑直落座,戴上扳指說:“是,怎么,不想看?”

    虞錦翻開一頁,推到他眼皮子底下,認真道:“這些家底平日都是白叔在打理,我貿然上手,實在有些不妥當。”

    沈卻多瞧了兩眼,顯然,他并不知白叔給她看的是這種賬簿。

    男人沉默間,下意識摩挲扳指。

    虞錦打量他的神色,便確定了這本賬簿并非沈卻授意,她松了松肩頸,等南祁王開口將這簿子收回去。

    半響,終于等到他開口:

    “白叔讓你看,你便看著,有不會的問他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