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雀 第17節
正正是他下頷的位置。 沈卻怔住,握著韁繩的手驟然緊縮,他啞著聲音一個字一個字道:“虞錦,你給我松嘴!” 話落,她咬得更重了。 報復似的,咬破了皮,還滲出了血。 小姑娘嘗到血腥味,下意識舔舐一下。 “轟”地一下,沈卻吸氣,松開韁繩,扣住她的腰肢。 力道很重,虞錦似是和他較勁一樣,嘴上的力道也很重。 半響,沈卻蹙眉,抬手在她身后點了個xue道,身前的人倏然昏睡過去,一頭青絲散在他手背上。 男人胸膛起伏不定,擦了下血漬,目光深邃,瞥向那輪透亮的明月。 他躲過了。 是她,非要往上湊的。 第14章 認錯(捉蟲) 若是因我毀了阿兄這張勝…… 月明星稀,梆子聲“噹噹”落地,馬兒行至畫舫的一瞬,正好宵禁。 沈卻抱著虞錦回到畫舫。 聽到馬蹄聲,落雁急忙迎了出來,見虞錦這么被橫抱在手里,免不得又想起前幾回的兇險事。 畢竟,沒有一回是好事。 然,她先是被自家王爺下頷上那一圈牙印給唬住了! 要命,這顯然是人咬,誰那么好本事…… 沈卻看她一眼,道:“備醒酒湯。” “哦、哦。”落雁連忙回過神,僵硬地點了兩下頭。 沈卻踏入艙內,左拐,步入廂房。 解了虞錦的睡xue,她也沒醒過來,只蹙了蹙眉頭,是徹底醉昏過去了。 他推開楹窗,任夜風撲面而來。 男人撫了撫下頷那一圈破損的肌膚,隱約還有些刺疼,遂煩躁地松了下衣領,側目看她。 虞錦那雙眼睛,生得如天上星、似海底月,單那么看著,就能讓人生出一種荒謬的錯覺。 好像,她就該受人追捧、愛護、庇佑,予給予求。 而那些人里,也包括他。 于是從見到她的第一眼,他就一直在退讓和破例,且無理由,就只是……不舍得。 以及沈卻回避過多次的,對她的渴望。 不舍、渴求。 沈卻生來二十三年,第一次體會這般滋味。 荒誕離奇、千纏百繞、輾轉難磨。 男人伸手向前,屈指用指背蹭了蹭她的眉眼。 “篤篤”兩聲,有侍衛道:“王爺。” 沈卻神色自若地收了手,“進來。” 侍衛垂首而進,眼珠子十分規矩,不敢隨意亂瞧,只將名冊呈上,道:“這是虞大人麾下的部將名冊,屬下遣人探查過,虞姑娘少摻和軍中之事,是以與之相熟的不過幾人,其中有個江少將,曾是虞大公子的隨侍,倒是常出入虞府,不過此人也在此次邊城戰役的名單中。” 習武之人自幼便有隨侍,就和公主皇子們的陪讀一樣。 沈卻面無神色地抬頭凝了眼虞錦,她那日喊的將軍,是他? “死了?” “回王爺,死亡名錄里并無此名。” 那就是隨著虞家父子憑空消失的兩千兵的其中一人了。 半響,沈卻不甚在意地擱下名冊,道:“知道了。原州事畢,你吩咐下去,三日后準備啟程回垚南。” “是。” 侍衛應聲退下。 沈卻閉了閉眼,吸氣、又緩緩吐氣,他起身整了整衣著,深深凝了眼酣睡淋漓的人,才提步離開。 身上沾了些不該沾的脂粉味,他離開前吩咐人備水。 恰逢沉溪捧著托盤走來,那托盤上是一件紅火的嫁衣,正是沈卻那晚在畫舫樓閣上遠遠眺望過的那件。 沉溪為難道:“王爺,三日后啟程的話,這嫁衣……可要一并帶走?” 畢竟是虞姑娘的物件,本要歸還于她,但眼下她記不得往事,而這樁婚事又不是什么好事,要如何開口說……是以這身貴氣無比的嫁衣便一直被沉溪好好收了起來。 沈卻捻了下嫁衣的邊角,道:“扔了吧。” ======== 翌日,虞錦是在頭疼中蘇醒,她大腦一片空白,依稀記得昨夜她將沈卻誆去了廣陵樓,邀他看了一支舞、見了各色美人后,后…… 她不記得了。 不過沒成想,那么幾口酒,她竟能吃醉過去,虞錦懊惱地揉了揉眉心。 落雁端著盥盆來伺候梳洗,時不時瞥虞錦那紅潤的小嘴一眼。 由于虞錦還未完全回過神,故而也沒注意到落雁那奇特的神情。 然,待她去到客艙盡頭的隔間用早膳時,一眼望見沈卻下巴那半圈牙印。 虞錦腳步一頓,石化當場。 昨夜忘記的一幕幕,走馬觀花一般涌上腦海。 虞錦:“……” 怪不得虞時也耳提面命不許她在外飲酒,有時兄長的話,聽一聽,確實無妨。虞錦想。 沈卻抬眸,看她臉色精彩萬分,大抵能猜出那小腦袋瓜在轉些什么。 他漫不經心地勾了一側唇角,但也僅轉瞬即逝,淡淡道:“愣著作甚,用飯。” “哦。” 虞錦硬著頭皮坐下,埋頭喝粥,小嘴像上了鎖似的,難得安靜。 此時,有侍衛上前,看了眼虞錦,欲言又止。 沈卻擱下木筷,道:“說吧。” 侍衛這才開口:“唐家府邸已抄盡。” “咯噔”一聲,虞錦手中的瓷勺落進碗里,唐家?抄家? 沈卻看了她一眼,繼而道:“把唐百曄押送進京。” “是。” 侍衛走后,虞錦攪著瓷碗里的白粥,忍了又忍,抬頭問:“唐家是犯事了么?” 沈卻眉頭輕提,難得多說了幾個字:“嗯,買官賣官、私販軍械。” 虞錦微愣,她雖不通政事,但也知道這兩樁罪,哪一個都夠罷官流放。 她細眉一揪,“這是何時的事?” “有一陣了,不過抓捕之事在昨夜。”他微頓,說:“你在廣陵樓的時候。” 虞錦一僵:“……” 她蹙了下眉頭,有一陣……那此事沈卻定是私下探查已久,如此來,外頭那些半真半假的傳言,恐怕與唐嘉苑沒什么干系。 元鈺清身為他的幕僚,定是知曉此事。 可他沒透露半分,還輕易答應協助她做了昨夜的荒唐事! 果然事出反常必有妖! 不過,虞錦微頓。 一股奇怪的想法纏上心頭,沈卻這算是同她解釋嗎? 不管是有意還是無意,得知他無心唐嘉苑,虞錦也算松了一口氣。 她再一看男人下頷那半圈牙印,頓覺礙眼得很,虞阿錦虞阿錦,下嘴沒輕沒重,這么深的齒痕…… 且他既都提到了廣陵樓,她再佯裝無事發生便顯得不那么懂事了。 思及此,姑娘卷翹的眼睫一垂,低聲認錯道:“我錯了阿兄,我昨夜不該扮男兒裝去聲色之地,還累得阿兄尋我,我不僅不知感恩,竟還趁醉咬傷阿兄。” 她聲音更低,說:“我以后再不喝酒,也再不給阿兄添亂了。” 誠懇有,懊悔有,乖巧亦有。 沈卻看她一眼,重新執筷,道:“下不為例。” 虞錦點頭如蒜,起身離開片刻,回來時手里多了兩瓶藥,道:“那我先給阿兄上藥吧,夏日天熱,若是傷口潰爛可就不好了。” “不用。” 這么點傷,倒還不至于到要潰爛的程度。 但虞錦哪里容得他拒絕,她怎會放過任何一個扮演好meimei的機會! 是以,她拉過木凳坐在他身旁,擲地有聲道:“要的,若是因我毀了阿兄這張勝似謫仙的容貌,那我罪過就大了。” 沈卻嘴角輕提,油嘴滑舌,她哪里來的這么多說辭。 他過會兒還有公事,只淡聲道:“快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