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頁
他們哭喊島在人在,島亡人亡,好像這么犧牲能有什么用一樣。 種種亂象,全要在一日里弄清楚,哪怕是云中君東君處理較多,李瑟瑟僅在一旁幫忙,也將小姑娘氣得夠嗆。 李朝露也猜得出幾分,尤其是她們李氏,聲名太盛,傳承太久,尾大不掉。 至今沒鬧出什么事,只因為東大封壓在頭上。 “預計撤到哪里?” 李朝露問。 “暫定為阿褥達太山。” 李瑟瑟回答。 “向西北么。” 李朝露眼睫微闔,阿褥達太群山西北,只隔一片草原荒漠,便是天柱不周。 天柱是神鳥鴻鵠的脊柱,為撐天之柱,越靠近這座高山,天地水越穩定。 只可惜,在穩定的同時,也越寒冷,荒蕪。 李瑟瑟想到這點,奇異道: “難道舅舅早有預感……?” 不然怎么時隔二十年醒來,就一門心思要往不周山去? “你舅舅看不了這么清楚。”李朝露想起東君回來后同她的一番交談,眉心擰起,又平復,“他……有他要做的事。” 言罷,她合上鏡匣,將這件老物交給李瑟瑟,又將女兒往云中君那邊一推。 “你們有,我亦有。只有三大封的主看守者,沒有在死前離開大封的道理,哪怕是病重如姬山長,也做到了。” 她道:“東皇太一說他至多為北大封拖延一日,是時候了,你們走吧。” 李瑟瑟趔趄一下,撞到一直一言不發的云中君腿上,叫他扶住。 “你沒話對我說嗎?”銀發男子問。 他雖然扶住女兒,視線卻落在李朝露身上。 李朝露沒有說話。 她站起,然后背過身去。 云中君咬牙,“我難道是送丈夫出征的妻子嗎?便是妻子,也能得到一句離別之言吧?” 李朝露并不說話。 在她身后,青金色雷霆卷起李瑟瑟,消失如電光石火。 男人只留下了一句話。 “果然,李氏的女人,沒有心。” *** “你認真的?他們可說,李家的女人,沒有心。” 眉心處描繪眼睛般的金紋,有著細長妙目,黑發長過腳踝,來回迤邐在地的女人,笑著說。 她赤足跳躍在沙灘上,玩耍般去踩浪花。 位于極東的瀛洲島,陽光濃烈,海風有著不同于太白峰頂冽風的腥咸味道。 坐在椰樹寬大樹葉下的謝崢嶸,注目著黑發飛舞于風中的女人,聽她以冷靜到譏諷的語氣道: “大陸上的規矩管不到這里,我不會成為誰的妻子,也不可能拿家里的資源起扶持外面的男人,想利用我在劍閣更進一步,做不到哦。” 謝崢嶸沒說話。 他低頭,抽出擺在一邊的長劍,橫在膝上。 一手持劍柄,謝崢嶸另一只手屈指,輕彈在劍脊上。 長劍登時吟出一道鏘然清越之聲! 謝崢嶸隨之高歌,黑發女子瞪大眼睛,片刻,哈哈一聲,竟然隨謝崢嶸彈劍高歌,翩然起舞。 巫祝總是身段美妙,而她在巫祝中,也可稱最。 浪花飛沫撲打她一身水汽,于日光下暈染變幻的虹光。 短短一歌結束,黑發女子輕盈來到謝崢嶸身邊坐下,好似個登徒子伸手,挑起男人的下巴。 “你像是山上的冰雪,你的劍意也如此。” 她道:“但現在真可笑,傾慕上大司命的人,竟會萌發這一心求生的劍意么?” 謝崢嶸并不覺得現在姿勢別扭。 他垂眸,冰雪般純粹的男人睫絨微顫。 “我從前只有劍,但認識你后,卻是覺得……活著不錯。” “哈,哈哈哈哈哈!”黑發女子在驚訝片刻后,大笑起來,“你真的好……哈哈哈哈!” 她笑完,又認真起來。 “劍意重煉,卻比以往更鋒利,還是這般適合的心劍。劍主很快就會收你為親傳,你今后一生,都是駐守太白峰吧。” “大概。” 謝崢嶸道。 “哼。”黑發女子放下捏著他下巴的手,指尖滑落在他肩上。 “之前你說了什么,我不管。不過,現在嘛……” 她后退了一些,笑著道:“劍客,我想和你有個孩子。” *** 孩子。 崔嵬…… 謝崢嶸睜開眼的一瞬,尚帶著海水氣息的陽光,迅速從他身上退卻了。 際目所見,是太白峰永恒不變的風雪。 “劍主師兄,”金牛道主出現在他身邊,道,“能撤的人都撤了,和三島十洲的人,暫定在阿褥達太山匯合。” 謝崢嶸點點頭。 他道:“開始。” *** 海面從她下方疾馳而過,李瑟瑟在無聲痛哭。 忽然,她感覺到什么,抬起朦朧淚眼,望向東方。 可見無數燭火從海面幽幽升起,以無形的沖擊,清空東大封上空的烏云。 星光落下,竟然又是夜間了。 海水倒映星河,亦或是,燃燒燭火的冥河流淌在海面上。 本該泛著小小波浪的海面,一時之間,居然平滑如鏡。 大司命站在鏡面中央。 忽然,一個巨浪從冥河中打起,掀翻河面上漂浮的燭光,以黑暗將一切染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