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2021年11月9日

    最近一直很焦慮的羅洪洋，總算是聽到了一個可喜的消息：在最新一次的月考當中，女兒考到了年級第１６名的成績，其中數學一科，更是得到了滿分１５０分。

    「……喬喬其實啥狀態，我一直都知道，她上國中時候在數學這科上都沒這么出彩過。然后我就問她咋學的，她才告訴我，實際上最近她自己找個數學家教老師——你說這事兒我都不知道。但也沒想到這老師也真厲害，讓咱女兒居然能拿到滿分的成績，單科年級第一啊！我這次家長會上可真是露臉了！所以我就合計著，今晚咱倆一起請人家吃頓飯，一來也是感謝感謝他，二來也是看看老師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我聽喬喬說還是個男老師，男老師單獨給孩子補課？總讓我覺得心里有點不得勁……哎，就是隱隱約約覺著不踏實你知道么羅洪洋？」

    「哎呦喂，我說你呀，就是愛cao心瞎想。男老師咋了？人家傳道受業，解惑答疑，憑著學識和本事出來賺錢，單獨給喬喬不可又怎么了？就像你說的，先前咱家喬兒都隨咱倆，壓根兒沒算數的那根兒弦兒，結果這次一下子拿了個全年組的滿分兒第一名，這又能有啥讓你不放心的？」

    「哎呀，當mama的誰不會對女兒身邊突然冒出來的一個男的胡思亂想？你就今晚把你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騰出來，就跟那個老師吃頓飯唄？你看看，找個地方去哪？」

    「行吧……那要那樣也別找地方了，我直接從金夢香榭麗訂一桌西餐唄，讓他們送家來。

    正好喬兒之前就跟我說想吃牛排和澳龍了。」

    「嗯，那就這么定了。晚上六點啊。」

    放下電話又訂了餐后，羅洪洋又陷入了焦慮。

    他馬上拿出抽屜里的那盒中醫院專門特制的濃縮鎖陽烏雞地黃膠囊，掏出了四粒放進了嘴里就著水吞了下去。

    這是他的焦慮之一。

    自從那天晚上之后，他發現自己對于其他的很多年輕小姑娘，似乎也出現了快槍手的情況。

    自己的年齡不小了，唉……而喬喬，喬喬又是個單純的女孩。

    這是他的焦慮之二。

    而他現在眼前面對的最大的一個焦慮，是怎么去圓一個謊。

    ——「洪浪電子科技公司」，自己這個在二十年前被自己用各種手段拿到手里的、在楊君實第二屆省長任期的最后一年的、最后一批Ｙ省敲定進行改制的瀕臨死亡的、曾經還算比較輝煌的「Ｆ市第六電子廠」，本身就是羅洪洋這輩子撒過的最大的一個謊。

    人說如果撒一個謊就要用更多的謊去圓，羅洪洋也確實這么干了，只不過，眼前的情況是，他突然不知道該怎么好好的，去拿下一個已經想得很清楚的謊，圓上之前的謊。

    南方人有句話：一子錯，滿盤皆落索。

    「怎么樣？這也不知道是哪年的波爾多紅酒……反正這還有日本名古屋的和牛，新西蘭的香乳豬，澳大利亞的厚鉗龍蝦，加拿大紐芬蘭的三文魚，怎么樣？還拿得出手吧？」

    反正確實沒什么事情，短期內為了自己養養身體也不敢再去找姑娘了，羅洪洋少有的在周內，在晚上十二點以前就回了家。

    「意思意思就行了，還不知道這個教書的是個什么樣的人呢。我都沒合計你能點這么好的東西……靠著當家教為生的，能見過什么世面？」

    「那咋了？姑娘好不容易得了高分，我開心我愿意還不行？別說對方沒見過啥世面我請他吃點東西，我和你說吧，邱婕，退一萬步講，對方要是長相差不多、年齡也對的過去，他要是看上了我們家喬喬，想給我們家當女婿我都愿意了！喂，我說，喬喬說沒說那個老師多大了？」

    「呸呸！呸！我呸死你！人沒見到呢，這話就說出來了？你可真行羅洪洋！他能給喬喬教課就夠了，教完讓他滾蛋就好，你咋還動了這心思？」

    「哈哈哈！你瞧你，真不識逗！我也就是說說……哎呀，喬喬啥時候帶著那個老師回來啊？」

    說話間，門鈴就響了。

    化好了妝的邱婕堆著滿臉的笑開了門，結果一開門，她登時就傻了。

    「媽，我回來了，我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我的數學老師，關麟慕關老師；關老師，這是我媽，她叫邱婕。」——邱婕光高興于自己女兒得了個好成績臉上增光添彩，也光糾結于這個人的性格和道德品質是什么樣，但就是忘了問女兒，這老師姓甚名誰。

    「哦，邱……邱婕是吧？邱女士您好！一直聽喬喬提起您是個非同一般的好mama，今天得見，萬般有幸！」

    「哦……哦啊！啊！關老師哈？你好啊……」

    羅洪洋一見關麟慕，多少也有點對這小伙子產生欣賞的感覺：「喲，很精神很帥氣的小伙子啊！不錯不錯！聽說就是你幫著喬喬考了個數學單科狀元？你要知道，我和喬喬她媽，我們倆都是沒有數學細胞的，你能讓喬喬考個數學滿分，了不起啊！」

    「這是羅先生吧？您客氣了！也不光是我的功勞，主要還得靠著喬喬努力和聰明啊。」

    關麟慕很親昵地稱女兒為「喬喬」，羅洪洋倒是沒介意，而邱婕渾身的汗毛卻都豎了起來：「那個，關老師……你教了喬喬這么長時間的課，我和她爸爸居然都不知道。

    請問，你什么時候開始教她的課的？都是在哪教的啊？」

    「哦，周六晚上教的。有幾節課是在她之前那個叫李紫凝的同學家里，后來李紫凝在我這結課了，我就跟喬喬在她的爺爺奶奶或者姥爺姥姥家上的課。聽說您二位周末也挺忙的，她也不在家住，所以我就隨著她到處跑唄，四位老人我也都見過。」

    羅喬羽從一進屋就一直膽怯得不敢說話，等到這會兒，少女心里的石頭才撂下。

    關麟慕也不是在說假話，自從兩個人滾過床單之后，他就跟羅喬羽說他倆一直在家里獨自過夜也不是個事兒，是為了把上課的事給父母有個交代也好，還是將來為了跟他們倆挑破男女關系有個好照應的方面，關麟慕總覺得應該陪著羅喬羽在爺爺奶奶、姥姥姥爺家上幾次課。

    老人家都很喜歡關麟慕，尤其是看著這年輕男孩還挺有學問、還帶著孫女學習便更是喜歡，早在今天羅洪洋心血來潮說出那句玩笑話之前，四個老人早就當著孫女和關老師的面，點了好幾次鴛鴦譜了；而老人家普遍睡覺睡得都早，經常是還沒等關麟慕上完課，老家伙們就都已經回房了。

    兩個小的便會去外面過一夜，等一大清早羅喬羽再回去，反正她周末的時候也經常在老家人那兒吃完晚飯就跑到住，四個老人也早就習慣這樣了。

    羅洪洋對于這個年輕男生，也真是越看越喜歡，甚至心中會產生出「如果我生的不是女兒、而恰巧這孩子是我的兒子那該多好」

    的感覺；他轉頭一看，女兒看著眼前自己的這個老師時候，也是滿眼懷春的模樣，轉念一想，說不定倆人早就開始了感情，也不是沒有可能；但邱婕的態度好像一直不大對勁，要么心不在焉，要么看著關老師的時候全身都是一種很浮躁的狀態，羅洪洋把自己妻子的表現理解成是為了自己女兒而產生的提防與敵意，但在羅洪洋看來，大可不必。

    一頓飯吃得本身好好的，結果工廠那邊突然連續給自己打了四個電話。

    電話講完之后，羅洪洋也徹底沒胃口。

    「怎么了？」

    邱婕也轉頭看向老公。

    「沒事……煩死了……還是廠子里的事情，第二階段的產業升級唄……這幫外企，真是難纏！」

    「外企？什么外企啊？」

    【手-機-看-小-說；７７７７７．℃-〇-㎡】

    話就這樣，被關麟慕接過去了：「實不相瞞，羅先生，我有過在外企實習的經歷，在滬港的時候，跟來自各個國家的老外我也沒少打過交道。您要是有什么困擾，不妨說說，當聊聊天排遣一下心中不快也好。」

    「嗨……煩勁兒……關老師見笑了。不知道你聽沒聽過洪浪電子科技公司？那個就是我羅某人的廠子。」

    「這……抱歉了，恕我耳朵窄，羅先生，我還真不知道……請您別介意。」

    關麟慕抱歉地說道，但實際上，關麟慕不但知道，而且詳細地查過公司的各種狀況。

    「唉，沒事。老廠子了，二十年前就開始改制，落到了我的手里，結果改制到現在，稀淌滑漏。前一段時間我又從省里申請了三千萬的改制資金，準備做個全方位的流水線升級，結果現在可好，一個美國電腦公司，一個日本機器人公司，全來說要幫我搞。呵呵！」

    「這不是好事么？那您煩什么呢？」

    「嗬，好事兒？天底下哪有那么多的好事兒？洋鬼子們全是盯上了我手上這三千萬的資金才聞著rou味來的。但問題在于，選哪個都夠嗆啊——美國公司提供給我們的系統叫什么Ｌｆｓ，具體啥意思，我英文不好我也不懂，但大意就是用了他們的系統，現在的流水線肯定能升級，但是跟省政府和省行政議會的指標離著可遠多了，兩年之內工廠的產出量達不到省財政廳商務局的要求，廠子就得關門；日本鬼子給的那個系統呢，叫Ａｆｓ，用了這個系統的話，商務局給我們定的兩年指標，搞得好的話我們一年就能完成，但問題是他們的系統全都由人工智能機器人cao作，用了他們的系統，工廠工人們就得裁員至少０％！我羅某人自詡黑白兩道都有影響力，但是要是真給工廠里的工人們餓著了，誰沒可能找我玩命啊？眼看著下周二我就得去行政議會匯報決定了，但到現在那三千萬

    新政府幣怎么花，我還都沒想好呢……」

    關麟慕一聽，立刻笑了：「羅先生，這又有什么難的？省政府、行政議會和商務局，沒給您規定，整套流水線必須只能用一家公司的吧？」

    「沒有啊……關老師，你什么意思？」

    「多簡單的事情，羅先生——我給您出個主意吧：既然您的整套流水線都要升級，那就一部分用Ｌｆｓ，另一部分用Ａｆｓ。您可以讓相關部門做個測評，看看流水線哪部分是必須要用機器人才能提升效率的，哪部分就算是用了人工智能后效率的提升也不是很大，這樣的話，只把必須用機器人的那部分，交給日企就行了，剩下一般交給美資。當然，這樣的話，肯定還是會有一大部分的工人離開工廠車間，這是技術革新的必經之路，不過沒關系，接下來還有辦法！您廠子里面的工人，肯定會有受過高等教育的吧？或者有善于跟人打交道的。那好，您接下來就讓他們成立一個專門的部門，就專門就著技術方面，跟這兩家企業打交道；剩下的一部分人

    ，都是在這個工程和這個行業浸yin已久的老油條了，您就讓他們再成立一個部門，讓他們去兩家企業去學習如何安裝和維護這兩個系統，安

    裝和保養、更新方面的工作，您讓自己的人去做，用不著美日兩家任何一家的人，甚至如果有可能，你讓他們出去創業，成立一個子公司或者外包公司都行！在這個格局下，別說裁員開除員工了，您到時候還得廣招員工呢！商務局只考慮了兩年的指標，可您這招要是走好了，這句棋下個五年八年的，都沒問題。」

    「哎呀呀！怪不得是滬港名牌大學畢業的！我們家可真是幸運啊！喬喬得了一個好老師，我也得了一個好參謀！關老師，你先和喬喬媽還有喬喬吃著，我再去打個電話！」

    關麟慕簡單的幾句話，確實幫了羅洪洋的大忙，要不是因為這個，在后續的第三階段產業升級當中，但憑著魏老三的面子，也沒法拉動隆達集團帶著江山資本、還有那家德國電子公司為其進行投資跟合作。

    這一會兒，羅喬羽的一個朋友也給她打來了電話問課堂筆記的事情。

    當下的餐桌，就剩下了關麟慕和邱婕二人。

    聽著兩邊房間各自傳來的父女的電話聲，安靜了片刻后，邱婕到底是先沉不住氣了：「小麟，你現在從我家離開還來得及。」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邱女士。」

    「你是因為那天的事兒恨我是吧？你要是有什么怨恨的話，你今晚加我微信，我倆在線上說。你可千萬別把我女兒卷進來……」

    「您別誤會，婕姐，我也不過是講個課、做個輔導，混口飯吃而已。」

    「我才不信呢！告訴你，以后最好別再來見喬喬！你趕緊給我保證！否則，等下你看我會不會跟洪洋和喬喬說出來你其實是……」

    「你跟他們要說我什么啊？」

    關麟慕目光冰冷、面無表情地看向邱婕，「嗯？你難道要跟他們說，老公、閨女，你們倆眼前這個道貌岸然的關老師其實不是個好人，他吃過你mama的咂兒、還用jiba蹭過你老婆的屁股和屄縫兒、又讓我喝過他射出來的精兒？我還當著他的面兒，全身脫得光不哧熘地含過另一個男生的rou？這話你敢說么，邱女士？」

    邱婕恐懼地看著眼前的關麟慕，臉頰漲紅，話到嘴邊卻哽住了。

    魚是真的會咬人的。

    同時，羅洪洋和羅喬羽，也分別從自己的房間里走了出來。

    「哈哈，剛跟關老師聊什么呢？」

    回到餐桌旁的羅洪洋，又看了看自己的妻子。

    「沒什么，呵呵，剛才邱女士跟我說，讓我專心給喬喬上課就好，您家里其他的事情，用不著我cao心。」

    「你看你這說的，這是什么話？人家關老師出主意給我解決了個大麻煩，你就這么跟人說話？」

    「您別誤會羅先生，我聽出來了，邱女士這是在跟我客氣。」

    邱婕也是會就坡下驢，扭頭就對丈夫說道：「說的是啊，你們公司的人不行、沒人能給你支招出主意，你就把事兒都帶到家里來了，也不怕人家笑話……」

    羅洪洋笑了笑：「干大事者，不拘小節么。」

    他其實聽得出來關麟慕是給了自己妻子一個下臺階，邱婕為啥就這么跟人家不對付，他想不明白，但也不愿意去細琢磨，旋即又對關麟慕繼續問道：「關老師現在，除了做家教之外，還在哪高就啊？」

    「您捧了，羅先生。」

    接著，關麟慕就把自己的情況說了一遍，隨后道，「咱們Ｆ市的工作現在也挺不好找的，內卷程度也快趕上滬港了。所以我現在只是在做家教輔導，有課的話我就去上，沒課的話就只能閑著。」

    「那豈不是浪費了這么好的人才？你這樣吧，從明天開始，你就來我公司上班，我正好缺一助理。你外語怎么樣？」

    「英文還行。日語只會說一點。」

    實際上，關麟慕的日語比英語好，大二的時候就為了看生rou動漫，關麟慕就自己把Ｎ２考了下來。

    「那就更好了。正好明天我就要跟那兩幫鬼子都見面，你就陪著我吧。你把你家地址給我，我派司機接你。這周去省行政議會你也陪著我。平時在公司，你就到處陪我走走，然后到處看看。到了周六周日，甚至平時喬喬一放學，你就來給喬喬補課。」

    羅喬羽聽了，真心有些喜出望外。

    邱婕沒說一個字，但暗地里卻是又氣又怕，牙根癢癢，胃里一陣痙攣。

    飯還沒吃完，邱婕就找借口說自己不舒服，回房間躺著去了。

    羅洪洋只倒是妻子這算是折自己的面子，也不去理會。

    等到吃完了飯，羅洪洋讓女兒回房間寫作業，自己則親自送著關麟慕。

    「謝謝羅先生……哦不對，我應該叫您羅董了。」

    「嗯。」

    羅洪洋笑了笑，接著卻一巴掌扇到了關麟慕的臉上——跟那天邱婕回身一巴掌，扇到的正好是同樣的位置。

    在那一刻關麟慕從頭到腳都濕了，冷汗如注：「羅董……您這……」

    「你小子……跟我們家喬喬，是不是已經有什么事情了？我看得出來，剛才在餐桌上她看著你的時候，眼神可不一般，那不是一個學生應該跟老師之間有的眼神。」

    關麟慕立刻放下心了。

    剛才在餐桌上這個老男人什么都沒說，現在卻悄悄地給自己一個下馬威，關麟慕猜測，這個江湖老油條，也不過是在嚇唬自己而已。

    「您既然都看出來了，我也就不瞞著您了……我確實挺喜歡喬喬的。但我也知道我倆年齡差的太大，喬喬現在才剛上高中，所以我也不知道剛才在飯桌上該跟您和嫂夫人怎么說。」

    「哼，你還挺有擔當！男子漢血氣方剛，喬喬情竇初開，你們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不發生點兒什么才怪了。」

    羅洪洋想得倒是很開明，「我就一個要求：喬喬還小，還得上學，你倆在一起的時候可別搞出什么不安全的事情。就算是你愿意進我們家門，那么點兒的閨女，搞大了肚子可不好聽！」

    不出所料，羅洪洋確實認可了關麟慕。

    「您放心吧，我有分寸。我要真是那種沒數的人，您現在就找人插了我、給我挫骨揚灰都行！」

    「哼！」

    羅洪洋冷笑一聲，「我給你插了、給你挫骨揚灰，喬喬不得傷心得肝腸寸斷？行了，其實我還有個事情要交待你。」

    「您說吧。」

    羅洪洋低頭焦慮地看了看地上的雪，深吸兩口冷空氣后，抬頭看著關麟慕：「你懂做賬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