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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汐似乎一下子被人戳到了痛處,猛然打斷了姚雪的話:“你不配提他!你這么說,那位國師也這么說,你以為我當真還是四五年前的那個傻小子,你說什么我就信什么?誰不知道這是你們的什么把戲,又想要達到什么目的” 姚雪聽了這話一愣,心里感到分外凄涼。他垂著眼看向前面,不多時又抬起頭,望向門外的人影,沉聲道:“季汐。” 門外的人身形一僵,最后終于安靜下來。 姚雪深深地望了門口一眼,開口道:“有些話,不論你相信與否,我還是想再說一次。”姚雪說到這兒,手已經緊緊握成了拳,“我從未通敵叛國。來到涼國的每分每秒,我都在想著,如何回去,如何替白羽,替秦洛,去死去的兄弟們報仇。” “但是,這個仇,請恕我無能為力。”姚雪說著,朝門口深深地低下頭片刻,輕輕說道:“對不起。” “陛下疑心重,想要除去我,就算我在心里還認定自己是雍國的子民,可是沒有人會再給我這個機會了。白羽的事,不論你相信與否,我都會盡力去查,還所有人一個真相。我能做到的,僅此而已。”他說到此處,只覺得胸里悲愴不已:“我不再是你們的將軍了,現在不是,以后也不會是了。我沒辦法對你們負責了。我做不到了。” “季汐,這世界上沒有常勝不敗的軍隊,也沒有長久不散的宴席。我們終有一天要面對這些的。只是這一天來得有些早,你都還沒有準備好。” 回應姚雪的是長久的沉默。 就在姚雪以為人已經離開了,忍不住要去推開門的時候,屋外又傳來了季汐有些滯澀的聲音。 “你還記得,有一年,我們去南疆打仗,走到沙漠里,天熱得要命,我們好幾個人,我,你,白羽,還有秦洛,都渴得要死,最后分一袋水的事么?” 姚雪目光微動,卻只是默默地站在原處聽著。 季汐似乎也沒想要他的回答,只是繼續道:“那袋水是你的,可是你卻把它平分給了我們三個。其實這么多年,我從來都覺得你是一個毫不偏私,無所欲求的人。可是那日看見你和那個國師在一起,我又覺得,是我想錯了。” 姚雪聽了這話,有些驚訝地微微睜大了眼睛。 門外的季汐繼續道:“一個人可以撒謊,可是他看向別人的眼神騙不了人?。你對那位蠱王,你看向他的眼神,偏私也好,偏愛也罷,都是我從來沒有在你眼里見到過的情感。” “所以,我又如何能相信你說的話。”門外季汐的身影越來越低,他似乎依靠著門,慢慢地滑坐到了地上。 姚雪聽了對方的話,心里久久不能平復。他將手輕輕貼在門上,過了好久,才澀聲道:“他……和別人都不一樣。” 季汐只是坐在門外,沒有說話。過了半晌,他苦笑一聲:“我今日來找你,原本是想……罷了,我知道你的答案了。” 姚雪聽了這話,心下了然。季汐是來試探他的態度的,或許還想勸他離開涼國。 只是……若要離開,也絕不是今日,更不會是他一個人。 他想帶著秋辰一起離開。 沉默片刻,姚雪又有些遲疑地問道:“我父親,還有家里,他們都還好么?” 季汐知道姚雪素來和家里來往甚少,只是淡淡道:“姚大人無礙,自北地戰敗之后,他就已經向陛下請了罪,將自己幽閉府里。至少在我去武陵之前,陛下還沒有下旨處置。” 姚雪聽了這話,心里多多少少還是松了一口氣。他點點頭,感激道:“多謝。” 季汐只是道:“不必。”他站起身來,轉過頭,望著門抿了抿嘴,最后輕輕地開口:“將軍,就此別過。” 姚雪聽見這聲許久未聞的“將軍”,心還是猛得顫了一下。他趕忙把門打開來,可是放眼整個庭院,空無一人,只有一輪皎月掛在空中。 季汐已經離開了。 于是他嘆了一口氣,只好在廊下坐下來,抬頭望向那輪亙古不變的明月。 坐了一會兒,姚雪仍然感到一陣難言的憋悶,他此時很想找一個人說一說話,或者是喝上一兩杯,可是卻不知道該去找誰。 他漫無目的地走了一陣,等回過神來,發現自己已經來到了秋辰的屋前。 姚雪在門口默默站了一會兒,轉身想要離開,卻突然聽見一旁的廊下似乎有什么聲響。那聲音,聽起來有些像流動的水聲。 他轉過頭去,發現對方居然是思樂。思樂正蹲在廊下,用一個盆子里的水洗著什么。 姚雪有點兒詫異地走上前去,思樂擦了一把頭上的汗,抬起頭來正對上他的目光,便有些不耐煩地將手里的東西扔回盆里,沖著姚雪不客氣道:“來得正好,你來洗。” 姚雪這才看清,盆里的東西,似乎是先前在武陵的時候,顧星扔給他的那條染血的發帶。 姚雪先前一直保管著這條發帶,后來在顧星府上纏斗的時候遺失了,沒承想被思樂撿了回來。 思樂翻了翻眼皮,理直氣壯地指使他:“不是你要做主人的近侍么?你這近侍,也太不稱職了一點。”他頓了一頓,又道:“我在水里倒了些醋,你再沾點旁邊的姜沫,總能洗盡的。” 姚雪懶得和他計較,蹲下身來接過發帶,趁機向思樂問道:“你可知道這條發帶是什么來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