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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口一個“活佛”,又是“遺志”又是“僅為”,難道是在彰顯自己有多天命所歸嗎!景仁帝氣得雙手發(fā)抖,連一句完整的話都快要說不出來。

    而他不信,卻有的是人相信,聽聞此話,立刻有官員上奏出聲:“皇上,臣認為應先確認皇子身份,若證據(jù)確鑿,才應再議論其余事宜?!?/br>
    其余大臣紛紛附和,賀搖清掩下眼底的諷意,身旁的釋空上前一步開口說道:“物證、人證皆已交由大理寺卿,正在偏殿查證,是非曲折,稍后便會水落石出。”

    而距離景仁帝派人去往山泉寺,同時將人證物證交予大理寺,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過了大半個時辰,算算時間也差不多了。

    大理寺卿是個面白無須的中年男人,此時滿面紅光,將手中書冊舉過頭頂:“陛下!先皇后手書字跡、鳳印為真,經(jīng)比對,貴妃與玄明大師字跡亦不假,那名宮婦姓吳,曾是貴妃身旁的大宮女,歷冊上顯示已經(jīng)身死,也已交代如何混出皇宮,都清楚記下,還望圣上過目?!?/br>
    至于具體經(jīng)過,事關(guān)皇家臉面,當然不能完全說出口,不過已經(jīng)足夠了。

    大理寺卿話音剛落,殿內(nèi)便驟然沸騰起來,而景仁帝聽著耳邊的話,看著眼前呈上的冊子,只覺得眼前發(fā)黑,什么都看不清楚。

    正在此時,禮部尚書又站出上奏道:“陛下,臣以為要完全確定殿下身份,還需滴血認親?!?/br>
    而若要在這大殿之上完成滴血認親之儀式,當著滿朝文武的面,誰也做不了假,亦誰也再不能否認。

    景仁帝看著眼前跪了一地請命的大臣,也只能準允。

    玉碗呈上,血珠猩紅,濺入水中,眾目睽睽之下,兩滴血慢慢融為一體。

    塵埃落定,終于水落石出,眾大臣皆滿面喜色,跪地高呼:“恭喜圣上,恭喜殿下,實乃大乾社稷之福?!?/br>
    賀搖清拿過白帕,動作緩慢地將手上血珠擦拭干凈,末了抬起頭,對著景仁帝的笑意卻不達眼底,全是明晃晃的不屑與諷刺。

    而景仁帝終于撐不住,硬生生吐出一口血來。

    眾人驚慌之間,釋空開口了,他聲音不大,全殿人卻正好都能聽見:“如此山窮水盡之時,卻是柳暗花明,圣上哪怕再欣喜,也要保重龍體啊?!?/br>
    這話又有誰能挑得出錯處,先太子被廢,三皇子身死,四皇子身殘,本來龍嗣凋零,社稷不穩(wěn),這又突然出現(xiàn)的皇子,可不是讓人“欣喜若狂”嗎。

    更何況,賀搖清本為皇后之子,大乾的嫡長子,未來名正言順的太子,可不是天佑大乾嗎?

    景仁帝氣息微弱,聲音嘶?。骸澳憬惺裁疵郑俊?/br>
    賀搖清笑容溫雅,渾身上下都是令人為之折服的氣度:“賀逸清?!?/br>
    天色漸漸暗下來了,今天沒有一絲風,陽光卻還沒有消散,仿佛能凝滯在時間里,再也不會散卻。

    山泉寺的其他三百余僧人都已經(jīng)回到寺內(nèi),周圍全是兵士,名為保護,實為看押。可僧人們卻都面容不驚,仍低聲誦著經(jīng)書,頭頂上是永遠慈悲的佛祖。

    武安侯府內(nèi),有大理寺官員前來,想要帶走“假長公主”的尸首。

    謝凌與將他們強硬攔下,他一身素衣,更顯得面容蒼白,眼眶微紅,讓人疑惑是不是哭過:“內(nèi)子孤楚,哪怕不是長公主,卻仍是我堂堂正正娶回武安侯府的妻子,是我謝凌與的夫人,恕不能從命?!?/br>
    哪怕“賀搖清”不再是長公主,卻還是有品級的夫人,謝凌與這般強硬的態(tài)度,就算是大理寺也不能隨意當成罪人拉走。

    而這罪名往大了說,卻是假充皇嗣,實為大逆不道,他們來之前只以為武安侯府的人連擺脫都來不及,又怎么會想要留下?于是一時之間呆在原地,不知該說些什么。

    見他們?nèi)绱?,謝凌與嘆了口氣,妥協(xié)一般道:“不過此事重大,諸位大人若想查驗尸首盡可前去,就不要提要帶走到大理寺之類的話了?!?/br>
    眾官員互相對視一眼,只得答應。

    而最后結(jié)果當然不會有錯,這人的確是假長公主,也的確是自縊而死。

    謝凌與將他們送出府,回頭時卻一個踉蹌,像是悲傷虛弱至極。

    門緩緩合上,偌大的武安侯府已掛滿素色,來往侍從皆面容哀傷,在這個全天下都該普天同慶的日子里,倒顯得格格不入了。

    而皇宮后宮之內(nèi),翊坤宮。

    懿貴妃一身繁復宮袍,頭上金釵卻歪斜,淚痕在本來精致的妝容上劃下一道道長印,矯揉造作的姿容不再,顯得分外狼狽。

    她身旁早就沒有了隨侍的宮人,門口立著的只有看押的侍衛(wèi),誰都知道,她已經(jīng)是無力回天了。

    可懿貴妃卻還兀自高喊著,聲音尖利:“來人!我要見皇上!圣上...臣妾冤枉啊,臣妾冤枉啊!”她喊得聲嘶力竭,可空曠的宮殿里卻只余自己的回音,漸漸地,她的聲音弱了下去,只留下絕望的哽咽和喘息。

    突然,門口出現(xiàn)一個人影,懿貴妃連忙抬頭看去,又無望垂頭——卻是廢太子賀明瑞。

    賀明瑞瘦了不少,母子倆的面容是相同的憔悴,他蹲下身,看著跪坐在地的“母親”,半晌只笑了一聲。

    這一聲卻像是點燃了懿貴妃:“你笑什么?!這個時候了還在笑!若不是你——”

    “——若不是你,本宮怎么能落到現(xiàn)在這個地步?你看看你,能做的了什么。若不是本宮,你以為你能當上太子?啊,錯了,你的兒子已經(jīng)被廢了,應該是‘曾經(jīng)當上太子’,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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