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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除夕的這天晚上,宮里例行地辦了晚宴,但凡是王公貴族或高官重臣都會受邀,謝家當(dāng)然也不例外。

    九十九級玉階之上,景仁帝正坐在龍椅上,一旁是一身盛裝端坐的謝太后,另一旁便是太子,再往下是其他的皇子公主,以及懿貴妃及其余妃嬪。

    謝家眾人坐于武官之首,身旁是司丞相一家,殿內(nèi)歌舞升平,舞姬衣袖飄蕩,鐘鳴擊磬,樂聲悠揚,諸臣繡衣朱履,觥籌交錯之間皆言笑晏晏,真真是一片“太平盛世,繁盛至極”的景象。

    夜已漸深,殿內(nèi)仍燈火通明,恍如白晝,殿外刺骨的寒風(fēng)推搡著大雪四處席卷,琉璃瓦的重檐屋頂映著雪色,千百年間,也許只有它是一塵不變。

    而距離京城六百里之外東水縣的某個角落,一個人影正獨自坐在屋檐之上。

    他身下是破敗的亂瓦,手邊放著一壺酒,而面對著的方向,卻正是京城,或者可以直接說,是他從出生開始生活了近二十年的“家”。

    狂風(fēng)席卷著亂雪,將他的衣袍吹得獵獵作響,這寒風(fēng)打在平常人身上都如同刀刮,何況這人面上還有著一道堪稱猙獰的傷口,可他本人卻像是絲毫也沒有察覺,或者是因為根本就不在乎。

    這傷口自他左側(cè)眼角開始,斜著劃經(jīng)鼻梁,最后直至嘴角,幾乎是橫跨了大半張臉。

    許耀靈默默坐了很久,最后緩緩給自己灌了一大口酒。

    入口醇香甘冽,后味綿長,可許耀靈卻分明嘗到這酒苦澀至極,以至于連心口都是滿盛著的苦水。

    ……少為紈绔子弟,三兩友人,長安城中鮮衣駿馬,橫劍長歌,慷慨唱年少。

    突逢噩耗,家破人離,逃亡途中回首往事,驚覺往日種種,皆虛妄而已。

    他就這樣一直坐著,伴隨著寒風(fēng)亂雪,喝著一壺曾經(jīng)的酒,度過了他二十歲的生辰,直到天色漸明。

    作者有話說:

    許耀靈這段“少為紈绔子弟……皆虛妄而已?!笔俏疑媳緯鴮戇^的(現(xiàn)在已鎖),有的小可愛可能會覺得有些熟悉,在這里解釋一下。

    第73章 密林重重

    正月初二這一天,謝家眾人一起上山禮佛,正要離開清泉寺的時候,賀搖清卻突然接到了一封密信。

    ——他終于查到了太子那幕后之人究竟是誰,可卻從未想過這太子竟愚蠢到了這般地步,還有這么大的膽子!

    謝凌與覆上他拿著密信微微發(fā)抖的手,開口問道:“怎么了?”

    賀搖清將密信遞給他,而后閉上眼,深深呼出了幾口氣,音色狠厲:“這些狄人現(xiàn)在想跑?可沒那么容易?!?/br>
    “吩咐下去,”他低頭看著正單膝跪著的玄三,聲音沉地像是壓在嗓子里,“將查到的所有暗樁全部包圍,暫且先按住不動,你親自帶隊去抓捕那群已經(jīng)離京的狄人,先以活捉為主,若是活捉不了——就地格殺!”

    玄三領(lǐng)命而去,幾個瞬息便不見了蹤影,在他身后,賀搖清握住謝凌與的那只手,卻是攥地越來越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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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京城之外二十里處,一列車隊正駛過拐角,進(jìn)入密林,這車隊總共有著六七輛馬車,二十多名護(hù)衛(wèi)騎馬列在車隊兩側(cè),看起來和平常的商隊沒有什么兩樣,而最中央那輛馬車內(nèi)坐著的,正是留吁得。

    他此刻易了容,便看不見額上詭異的圖騰,也看不出是異族人的模樣了,此刻看著車窗外不斷變換的景色,心情很好地長舒了一口氣。

    “大人,隗還有些不太明白,還望大人解答,”說話的是端正坐于他身旁的一個少年,大概有十六七歲的樣子,名為皋落隗。

    留吁得笑著回頭問道:“還有哪里不明白?”

    “隗知曉,我們這一部分人先行離開,是為了日后的準(zhǔn)備,而拔掉的那幾個暗樁當(dāng)初便是為了得到太子的信任設(shè)立的,現(xiàn)在只是斷了他與我們聯(lián)系的路子,”皋落隗面容稚嫩,說出的話與他的面容卻是天差地別,“那太子是否已經(jīng)沒有用處了?既然這樣,為何不直接設(shè)計,將他‘與敵勾結(jié)’的事情全數(shù)曝出?一國儲君與敵勾結(jié)的消息若是傳了出去,大乾民心定會大亂,就連京城之內(nèi)也會亂上一段時間,這對我們來說豈不是有很大的好處嗎?”

    留吁得點了點頭,帶上了些許贊賞之色:“你分析的是不錯,但要記住,萬事不能只看一時,將這個消息暫且留住不發(fā),我族日后才能得到更大的利益。”

    皋落隗沉思良久,又開口問道:“那究竟是什么時候呢?”

    留吁得笑了一聲,回道:“當(dāng)然是——”

    他話還未說完,馬車卻猛地停下,緊接著有馬匹的嘶鳴聲乍然響起,而后血腥之氣浮現(xiàn)。

    留吁得吃了一驚,拿過藏著的劍,掀起車簾的一角往外看去,密林重重,并未看得見一人,可那已經(jīng)倒在血泊之中的馬卻仍在悲鳴,他們共計有馬二十多匹,而射來的箭竟是根根直沖馬匹咽喉,并未有一箭偏側(cè)。

    周圍十幾名偽裝成護(hù)衛(wèi)的狄人也已抽出了刀劍,警惕望向四周,留吁得按住想要伸頭往外看的皋落隗,走出馬車,揚聲喝道:“敢問閣下究竟是何人?在下只是一途徑的小小商人,做些倒賣貨物的小本生意,可是認(rèn)錯了人?”

    他話音剛剛落下,車隊前面便出現(xiàn)了十幾個身著黑衣的身影,皆是蒙面握劍,而立在最前面的,正是玄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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