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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疏寒頷首,放下手中的杯盞,身后的侍從為便他披上鶴氅,好似是不知曉自己說出了多么令人驚訝的話般,神態滿是順理成章:“如此,在我回煙揚之前的這段時間,你便每日戌時都來我苑里一趟,多年未見,也正好敘敘我們的叔侄情誼。” 謝凌與愣了一瞬,還未回過神來,謝疏寒便又開口了:“怎么,不愿?” 謝凌與聞言忙道:“小侄不敢。” “如此便好,”謝疏寒笑容溫和,“你有職在身,我便往后推遲了一個時辰,戌時正好。” 說著他好似才看見了站在一旁的賀搖清,深深彎腰行了一禮,讓人挑不出什么錯處:“行動不便起不了身,他日定專門前去謝罪,還望殿下恕罪。” 賀搖清像是什么也未曾感受到一般,唇邊笑意輕柔,甚至還上前虛扶了他一把:“哪里的話,搖清才是不敢。” 謝疏寒點頭,笑容不改,開口告辭道:“時候不早,我就先回去了,你們也要趕快回去休息才是。” 謝凌與應了是,謝疏寒身后的仆從便為他推著輪椅,而后往自己苑中行去。 之后謝凌與將小弟送回了房,便與賀搖清一起回了凌安苑。 走進臥房,謝凌與卻仍是在沉思,賀搖清關上門,開口問道:“是在想你小叔?” 謝凌與點頭應道:“小叔命我去他苑里,我總覺得他不是突然心血來潮,真正目的也沒有那么簡單。” 賀搖清回想著之前的一幕幕,微微皺眉,他實在是不喜歡這種不受他控制的感覺:“不知為何,他說的每一句話,我總覺得意有所指。” “走一步看一步吧,”謝凌與雖說疑惑,可也沒有太過在意,“我聽父親說過,小叔很久以前便是這樣,雖做的事讓人看不懂,但總不會是什么壞事。” 對謝家自然是這樣,對我可就不一定了,賀搖清這般想著,轉而問道:“這么多年以來,你小叔一直孤身呆在煙揚,無妻無子,身旁也未有什么人?” “應該是這樣,”謝凌與想了想,開口回道,“若是小叔身旁有了什么人,也不會一直瞞著家里。” 賀搖清點了點頭,想著關于許耀靈的那些事,頓了又頓,卻還是不知道要怎么才能張口說出來。 反倒是謝凌與看他沉默太久,疑惑問道:“怎么了嗎?” “無事,”賀搖清不自覺地摩挲著袖口的布料,開口道,“突然想起來,到了明日,你休沐的假就過了。” 謝凌與點頭:“嗯,明日一早便還要去校場,應還是跟之前一樣,不會有什么變化。” 賀搖清笑笑,而后想起來什么,眼神有些沉寂煩躁:“我明日要去宮里一趟。” 謝凌與正準備倒茶,聽見這話卻動作一頓,皺眉問道:“為何?有發生什么事嗎?” “沒什么事,”見他如此,賀搖清反倒對他安撫地笑了笑,“例行的見面而已,只是景仁帝一慣喜歡做的事罷了,既彰顯了所謂的無上寵愛,以現在的情況,又讓我與謝家生出隔閡,還能‘激勵’太子,對他來說這是一舉多得的好事。” 只是對于太子來說,景仁帝以為的激勵,卻只能是刺激。 謝凌與將熱茶放到他面前,開口反駁道:“不敢說別的,但我能保證,不論是謝家的誰,都不會因為這種事對你生出嫌隙。” 賀搖清輕輕笑了笑,看著氤氳而上的熱氣,覺得只要坐在這人身邊,哪怕只是像現在這樣隨意說著話,就很能讓他感到舒逸安心。 于是之后的話,也就順理成章地說出口了:“我要與你說一件事。” 謝凌與還不曾知曉他要說的到底是什么,隨意問道:“什么?” 賀搖清雖面上看似毫不在意,身體卻已經不自覺坐直:“有關于許耀靈的事。” 謝凌與抬頭,看見這人眸光深沉,眉目間盡是正色。 “我命人,去辦了一件事。” 天色已經很暗了,窗外夜色悠遠,寒風凌冽,屋內桌上的燭火閃爍著暖光,隨著賀搖清的話語聲不斷落下,謝凌與的神色也漸漸慎重。 直到深夜,屋內的燭光也不曾熄滅。 作者有話說: 今天有四更,第一更。 第64章 歲月易逝 翌日一大早,謝凌與便出城去了校場。 校場上依舊是吶喊震天,謝凌與一身戎裝立于高臺之上,依舊是劍眉入鬢,目若寒星的模樣,其下眾多兵士,也盡皆氣質如虹。 這場景與之前的種種好似并未有什么差別,可謝凌與卻知曉,有什么東西終究是不同了。 晨訓過后,謝凌與看了看天色,思忖著現在這個時間,賀搖清也應該要入宮了。 說實話,每次賀搖清不得不入宮面圣的時候,謝凌與都會不由為之感到擔心,他雖不知道具體都有些什么,可大概也能猜得出來。 賀搖清當然不會受傷,憑他的性子甚至連委屈都不可能會經受,但謝凌與卻不愿看見他剛從宮里出來時的模樣,那樣子實在是太過壓抑,總能讓謝凌與想起他最開始時的樣子來。 而此刻正被他想著的人,剛走出武安侯府。 備好的馬車早就已經在外等著,車夫看起來是個三十多歲中年男人,相貌平凡到過眼即忘,可賀搖清看見他之后,卻微不可見地點了點頭。 而后那車夫眼底有輕微的笑意浮現,可除了恭謹,卻還隱約帶著一份深深掩埋的慈藹,不是別人,卻正是易容之后的方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