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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凌與定定地看著這個昔日的友人,沉默良久,終于開口說道:“那你過來,又是要干什么呢。” 許耀靈看著他的眼睛,只覺得他瞳孔幽深,好像能把他吸進去,其中的神色讓他看不分明。 他好不容易才甩開所有的侍從到了這里,可直到現在,才恍然意識到自己竟從來沒有想過為什么要費盡心思地闖過來。 見他如此,謝凌與壓下內心所有的情緒,用最后的自制力強迫自己轉過身不再看他:“你走吧。” 他怕自己再多說哪怕一句話,就忍不住會惡言相向。 昨日他情緒太過激動,直到回到房里漸漸平靜下來,才意識到許耀靈應該是不知道他父親的所作所為的。 可這又有什么用呢? 許元武可是他的父親。 謝凌與不想去遷怒,可大抵是人之常情,他只要看著這個人,內心深處的憤恨悲痛便控制不住地噴涌而出,而后便想要盡數化為惡語傾瀉到那人身上。 ——這樣也未免太過難看,謝凌與更不屑去做。 許耀靈看著他的背影,站著一動也不動,沒有再開口說話,卻也沒有轉身離開。 謝凌與背對著他,所以許耀靈看不見他此刻的神情,可兩人從小一起長大,他大概也能猜的到,零點剛剛過去,他聽不見,可卻仿佛能感受到越發逼近侯府的兵士的腳步聲。 于是好似鬼迷心竅一般,許耀靈怔怔地看著他的背影,開口說道:“……我幫你,你走吧。” 話甫一出口,他才意識到自己到底說了什么傻話。 “走?”謝凌與簡直是快要氣笑了,他緊緊閉上眼,深吸一口氣,轉過身卻再也抑制不住自己,“你想要我走去哪兒?我能走去哪兒?反倒是你,零點已至,若再不趕快離開,一會兒許大將軍帶兵過來看見了你,可就要說不清了吧?” 許耀靈握著石子的手越發用力,薄唇抿地發白,他一向是他們三人當中最是能言善辯的那一個,此時卻再也說不出哪怕一句話。 謝凌與卻不想再過多說,他垂下眼,看著許耀靈用力握著石子的右手,猛地欺身上前,伸出手便想要奪過。 許耀靈看著他的動作,雖不知他到底是要干什么,可不知為何卻越發慌亂,只能徒然地攥緊了右手,不讓他搶過去。 謝凌與看著他,緩慢發力,許耀靈指尖用力到近乎青白,卻還是無法阻擋他的動作,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手指被一根根地掰開。 這是……我剛剛為了引你開窗從地上撿起剩下的石子。 再往后的事情,許耀靈日后回想起來,都是一片模糊。 “沒有什么用了,”謝凌與的面容好像氤氳在一片濃重的霧氣里,讓他看不分明,只能聽見這人又開口重復了一遍,“再沒有什么用了。” 他只一用力,石子便碎成了粉末,從手中散下來,于是就再也找不見了。 第45章 火光沖天 時至深夜,所以七彎巷中,本應該是被漆黑雨幕包裹著的無邊寂靜。 可許元武和太子停在巷口,遠處火光沖天而起,驚叫聲此起彼伏,熊熊的大火摧拉枯朽一般將雨幕撕扯開來,像是能直直燃上天際,火舌亂竄著蔓延,肆無忌憚地向四周侵蝕,像是能將無邊的夜色也吞噬進去。 漫天火光映照進許元武的瞳孔之中,于是滿目便皆是赤紅之色。 他愣愣地看了半晌,然后渾身上下猛地一個激靈,急忙向前奔去。 可笑到了現在,他心里的第一個念頭,竟是“果真如此。” 他不是如太子一般的蠢貨,所以甫一拿出凝霜劍,并沒有在上面看見如太子口中所說的密文的時候,就已經知道可能要變天了。 可未真正看見結果,總還是想要掙扎一下的。 那到底是什么時候暴露的呢?許元武有些恍惚,他朝著當鋪的方向奮力沖去,甚至覺得自己從來也沒有這么快過,可不知為何,卻總覺得那沖天的火光好像離他越來越遠了。 他努力回想,卻還是一無所獲,自認每一環都節節相扣,前前后后更是做的隱秘。 所以怎么可能呢?他們難道早就知道了嗎?可昨日謝兄……謝侯和謝凌與看見自己之后,臉上的神色也實在不像作假。 許元武只覺得風從他耳邊刮過,整個肺腔好似快要炸裂一般,撕裂的疼痛簡直快讓他喘不過氣來。 直到火光在他面前躍起,他才猛地停下,若不是周圍侍衛扶了他一把,簡直快要沖進火里。 此時一塊牌匾轟然砸在他面前,狂風吹著火焰向上竄起,四散的火舌幾乎能舔舐到他的衣袍。 耳邊隱約響起了太子嘶啞到近乎粗糲的叫喊聲,趕著侍衛們快去救火,驚叫聲也此起彼伏,火焰燃燒的噼嚦聲與大雨落下的聲音溶在一起。 可許元武卻怔怔地看著牌匾,好似什么也聽不見了,對周圍所有的事情都渾然不覺。 牌匾已經被燒得發黑,“興寧當鋪”幾個金色的大字被火舌緩緩侵蝕,許元武只覺得火光沖天,撲面而來的熱度幾乎快要將他灼傷,天上落下的雨卻很涼很涼,以至于讓他情不自禁地微微發抖。 時間好像已經過了很久,直到火被眾人撲滅,太子跌跌撞撞地沖進屋里,他才猛地回過神來。 他看著太子的背影,眼里是平靜地近乎空寂的漠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