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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四,也就是中秋的前一天,正是太后壽辰。 圣上孝順,所以每年都會大辦,今年當然也是一樣,早在兩月之前就命禮部開始著手準備,及至現在,愈是鄰近這一天,京里的喜氣便愈發得重。 “以前你的衣飾都是宮里準備的,家里的當然比不上,還希望你不要嫌棄的好。” “怎么會呢?都很好。” 這句話倒是真的,只要不是宮里的東西,哪怕是粗布衣物賀搖清也覺得好,更何況謝府的東西無論如何也算不上差。 說著話,繡娘便準備上前為賀搖清量周身尺寸,賀搖清當然是不能教她上手量的,就開口搪塞道:“不必再麻煩的,前幾日凌與也為我做過衣服,用那個尺寸便好。” 這倒輪到謝夫人驚訝了:“還有這事?這小子可終于是干了件正事了……” 賀搖清聽著她說話,低著頭好像是在害羞,他不用抬眼就知道她必是高興的樣子。 他從未體驗過如謝夫人這般的感覺,好像自從到了謝府之后,就一直在體驗這種感覺。 你現在看著我,就好像很喜歡我一樣,可若是哪一天你知曉了我的“秘密”,還會這般嗎? 肯定是不會的。 賀搖清這樣想著,眼神慢慢沉寂下來。 ———— 于是當謝凌與晚上回去,謝夫人與他量尺寸的時候,便聽到了這樣幾句話。 “這就是民間說的‘有了媳婦就忘了娘’吧?”謝夫人看著自家兒子,話語像是埋怨,可更多的卻是欣慰的笑意,“你這臭小子,什么時候主動給娘買過東西,還專門跑到了青吟街?” 謝凌與摸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娘要是想要的話,兒子明天就去。” 謝夫人聞言錘了他一下,笑罵道:“我可不是這個意思。” 謝凌與陪著她笑,卻突然想起了之前見太后的那個下午。 那日的慈寧宮很暗,謝太后遞完藥瓶,看著自己,神色間突然就帶上了幾分慎重嚴肅。 “哀家與你說這些,只是為了讓你知曉搖清的難處,不要誤會她而已。我姓謝,可我更是一國太后,就像是你,未來是搖清的郎君,可更是皇帝的臣子。” “這世上只有搖清有資格恨皇帝,”謝太后看著他的眼睛,“皇帝在這件事上做的是不對,可除了這件事,對天下百姓而言,他始終是個好皇帝,而你首先是他的臣子,明白嗎?” 謝凌與想著太后的話,便有些愣神了。 第32章 太后壽典 很快,便到了太后壽典這一天。 九天閶闔開宮殿,萬國衣冠拜冕旒。 天色剛暗,朝陽殿檐梁繁立,應和著月色,上面兩條龍金鱗金甲似欲騰空而去,雕梁畫棟、巍峨壯麗。 景仁帝一身玄色袞服,其上可看見以金絲繡著的滄海龍紋,正坐于龍椅之上。他身旁挨著的當然就是謝太后,她今日著一赭色吉袍,方領對襟,敞口寬袖,以五童捧壽金紐扣紐系,兩側下擺繡著云紋和壽山福海,雍容華貴,帶著笑意。 石階再往下,依次立著的便是太子,眾皇子公主,各宮妃嬪,侯爵王爺,以及諸位大臣。 “今日值太后大壽,當大赦天下,普天同慶,諸位愛卿不必拘謹,都坐下吧,”景仁帝的聲音威嚴肅穆,透著歡娛,“寡人先敬諸愛卿一杯。” 眾人謝恩入座,將手中杯盞舉過頭頂,仰頭一飲而盡。 景仁帝微微點頭,又是一番鼓勵慰勉的話語過后,便命太監上前宣布壽典開始。 鳴鐘擊磬,衣袖飄蕩,樂聲悠揚,歌舞升平,有檀香點起,薄薄的霧氣緩緩騰空,狀若仙境。 謝凌與扣下賀搖清的酒盞,給他倒了一杯茶。 賀搖清拿著筷著的手微微一頓,轉而望去。 謝凌與今日的打扮與往日大不一樣,一身鈷藍長衫韻致風流,腰束祥云寬帶,入宮當然不能配劍,于是便只掛著一枚清透的墨玉。倒不像個年輕將軍,反像是一個身著儒衫的翩翩濁世佳公子了。 賀搖清眼神有些暗,并未阻止他的動作,只是湊到他耳邊輕輕說道:“可別小看我。” 唇挨得極近,仿佛就要貼上謝凌與的耳垂,溫熱的氣流拂過耳旁,讓他隱藏在寬大衣袖中的左手不禁有些蜷縮。 可這般場景若要再伸手去摸著實有些不雅,于是便只能忍著,耳垂卻漸漸紅了。 見他這樣賀搖清才稍微滿意,自從進到宮里之后便一直繚繞著的怫郁暴戾也消散了幾分,勉強“放過”了他,轉頭卻看見謝侯爺和謝夫人正看著他們兩個笑。 見他們回頭,謝侯爺擺手笑道:“這小子也終于會心疼人了,搖清你身體弱,小心夜里喝多了不舒服,淺酌便好。” 正說著話,旁邊又有一帶著慈藹笑意的男聲傳來:“果然成家了就是不一樣啊,可不像我家這小子。”正說著還拍了拍身旁人的肩。 只見是一身著絳紫衣衫的中年男人,看著與謝侯爺一般年紀,隨著飲酒的動作衣擺上的仙鶴云紋若隱若現,而他身旁之人,正是司逾明。 這人便就是當今的宰相,司逾明的父親——司丞相。 聞言,謝侯爺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司兄,你這說的什么話,讓逾明也快些成家不就好了?” 司丞相拿起酒盞嘆了口氣:“我倒是想啊,我家這小子看著最是正經聽話,可實際上卻比誰都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