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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邊桌上坐著兩人,他們小聲地談論著近日先帝陵墓被毀壞之事,談著談著,忽然又說到了如今在位的宣武帝。 “據說當年陛下的母妃是被先帝賜死的。”一人小聲地說道。 “我也聽說過,先帝當年懷疑陛下非自己親生,對待他很是苛刻,令他小時候受盡了屈辱。”另一人更壓低了聲音說道。 姜青寧在一旁聽著,心臟忍不住有些發疼。 蕭徹當上皇帝后,雖然大家說他性情乖戾,但他實際對待政治卻很是開放,并沒有嚴厲禁止百姓談論皇家朝堂之事,所以才致使一些膽子大的百姓敢大庭廣眾之下談論起這些皇家私事。 對于蕭徹的過往,姜青寧自然是再清楚不過。 他不忍心將那些事情再聽一遍,正準備叫李博許起身離開,卻聽到旁邊那兩人又說到了先帝當年的死。 “先帝當年駕崩的太過突然,會不會是跟陛下……”一個人神色緊張地四處看了看,欲言又止道,“怕不是這次先帝陵墓被毀,也是跟……” “噓……”另一人趕忙制止道,“這種話萬萬不可亂說。” 雖說如今政治開放,但有些胡亂造謠,危及帝王聲譽的也還是不可亂說。 那兩人四處張望了下,起身匆匆付了錢,離開茶館。 姜青寧看著那兩人離去的身影,心中莫名不安。 余下的時間,他也沒心思再繼續跟李博許喝茶,借口有事要去處理,與李博許分開,回了自己府上。 姜青寧心里期許今日聽到的這些只是偶然,可一切并不如他所愿。 幾日之后,長安城中的流言忽然就四處傳了起來。 與他那日聽到的無二,都是欲言又止,要說又不說破,但矛頭無疑都是對準了蕭徹,各種暗暗指出,當年先帝的死,或許是跟蕭徹有關。 因為先帝賜死了蕭徹母妃,又對他很是苛待,令他從小受盡屈辱,所以蕭徹在得寵后,卻仍是心懷仇恨,最終對永安帝痛下了殺手。 并且這些流言不像是空xue來風,而是從姜青寧第一次偶爾聽見,到現在大規模流傳,都像是有計劃有預謀的。 這定然是背后有人在cao控著的。 姜青寧想到蕭徹如今的處境,之前先帝陵墓被毀的事還沒有解決,如今又遇到這些流言,不禁心里擔憂起來。 …… 但蕭徹的反應卻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十分平靜,看著沒有絲毫的怒氣。 韓云派去的人也并沒有找到馮鷹,許是馮鷹猜到蕭徹會找他,不想將當年的事說出來,所以躲了起來。 表面看來,這次的流言似乎是因為先帝陵墓被毀才起的,但蕭徹心里清楚,馮鷹絕不可能害他,沒有先帝陵墓被毀之事,這些流言也遲早會出現。 從他坐上皇位的那一刻,就有人已經在預謀著要將他拉下來了。 幾位忠臣前來覲見,直言讓陛下下令將所有傳播流言的人都關起來。 蕭徹擺擺手,讓他們都退下了,那些傳播流言的百姓不過也只是棋子而已,抓不到背后cao控之人,抓百姓只會讓事態更加嚴重。 蕭徹表面看著平靜,對此事沒有多大的反應。 但一直追隨在他身旁的韓云對一切是看得清清楚楚的,他知道蕭徹并不是不明白這件事有多嚴重,是會危及到他的皇位、是會有可能給他冠上弒父謀反罪名,令他一敗涂地、世世代代被人唾罵的。 而蕭徹也并不是沒有能力處理這樣的事,他是當年眾皇子中最聰穎的,也最有能力的。 但蕭徹如今對待這件事卻是十分消極的態度,他是不想反抗,也不想為自己辯解的態度,就好似等著別人將他拉下去。 韓云對此十分擔憂,蕭徹是對一切無所謂的態度,燕將軍從國安寺回來之后,就又很快返回了軍營,這件事危及不到他,而馮鷹武功高強,已經出家,這件事也牽涉不到他。 似乎對陛下來說,確實沒有什么需要顧及的了,除了他自己。 韓云心急如焚,他思來想去,又突然想到另一個或許陛下還在意的人。 深夜,姜青寧已經睡下了,卻又忽然聽到四五急匆匆跑進來稟報,說是宮里傳來了圣旨,陛下召他進宮。 姜青寧披著外衣從榻上坐起,很是疑惑蕭徹怎么會深夜召他? 但他想到蕭徹近日來的處境,也顧不得多想其他,很快便下榻接旨,隨著前來傳旨的韓云進了宮。 路上,姜青寧好奇探口風問:“陛下他召我是有什么事?” 韓云一副神秘的樣子道:“姜大人您去了就知道了。” 姜青寧無奈:“好吧。” 等他被韓云帶到蕭徹的寢宮外。因為韓云是蕭徹身邊最親近的太監,職位在其他人之上,他們見是韓云親自帶來的人,自然也是不敢多問,直接就將人放了進去。 姜青寧進去之后,才發現自己竟是被韓云給坑了一把。 寢宮里,隔著一道屏風,蕭徹也還沒睡,他面前鋪著白紙,手持毛筆,似乎是已經在為自己寫起了生平記載。 從他出生開始寫起,到他被眾人欺辱,患病,一次次的死里逃生,被先帝賜婚,出宮立府,最后又入住東宮,登上皇位,到今日因弒父逼宮之事東窗事發,被眾臣推翻,關入牢中,抑郁而終。 他筆下句號剛劃上,就聽到屏風外有人進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