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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瑛看了一眼謝連州,對他道:“故事有些長,你若不介意,我便從頭說起。” 謝連州笑道:“我最喜歡聽故事了。” 他這一副看熱鬧的姿態,其實是不太討人歡喜的。可也許是一開始便知道謝連州不是什么體貼人的性子,宋瑛聽他這么說,也不惱怒,反而放松了些。 不必太苦大仇深,不過一個故事而已。 謝連州道:“等等。” 宋瑛不解,只見謝連州將那隱隱有些裂紋的桌板又翻了回來,拿來茶壺,為兩人一人倒了一杯茶放在桌上,這才心滿意足道:“請。” 宋瑛無奈,心中對講述這段往事的最后一點排斥都消散在這不合時宜的舉動之中。 他喝了口茶水,問謝連州:“對我父親,你了解多少?” 謝連州誠懇道:“我可能只對你爺爺知道的多一些,對你父親實在不熟。” 宋瑛一杯茶水還沒咽下,因他這話實實在在嗆了一口,咳得撕心裂肺。 謝連州頗為無奈地看向宋瑛,他并非有意冒犯,只是事實如此。 他對江湖的所有認知都來源于師娘,而二十多年前,師娘同師傅隱居長萊山后,便不再真正下過山,只偶爾在山腳下荒無人煙的偏僻小鎮補給些東西罷了。 所以,他所了解的江湖與江湖規矩,都停留在了二十年前。 宋瑛咳了好半晌,方才氣順,他沉默了一會兒,決定忘記剛才所聽到的話,權當自己從沒問過。 宋瑛道:“我其實不算了解齊思明,也就是我父親。我只知道,他大抵是個貪戀美色的人。我娘原是神女峰中的一名弟子,武功和醫術都不算出眾,卻生得花容月貌,因為同武林第一美人有些相像,便得了一個小花□□號。” “花神?” 謝連州有些疑惑。 宋瑛看著他,更覺奇怪:“謝公子,你實在奇怪。我有時覺得,你對江湖秘辛了解甚多,有時卻又發現,那些連路邊乞丐都了解的事情,你竟還有些不清楚。” 謝連州苦笑道:“可不是么。” 謝連州承認得這樣干脆,宋瑛反而不好再說些什么,只能為他解釋:“當年的第一美人有花神之名,她曾是神女峰上的一名弟子,是我娘的前輩。后來,她嫁給了天域山的掌門,也就是如今的武林盟主舒望川。聽聞她還是同以前一樣美,只是大家都不再公開提她花□□號,害怕太過冒犯。” 謝連州道:“她叫什么名字?” 宋瑛覺得他的聲音有些奇怪,可抬頭看他一眼,又覺得他的神色一如既往,只當自己多心,開口道:“若我沒有記錯的話,她叫做宛鳳。” 宛鳳。 天下第一美人。 謝連州似乎想笑,又像是要嘆一口氣,最后只道:“原來如此。” 這話題便被輕輕揭過。 宋瑛繼續道:“其實江湖里那么多美人,我娘并不是最出挑的,但她特別就特別在有幾分花神的神韻。我父親不敢肖想天域山掌門的夫人,獵艷本性又難抑制,便對我娘窮追不舍。我娘說,他那時年輕英俊又風度翩翩,乍一看也是個正人君子,她沒有防備,便一頭栽了進去。” 他停下喝了口茶水,方才繼續道:“那時候,神女峰的弟子不能成婚,成婚便要離開神女峰。他向我娘求親后,我娘猶豫了許久,最終還是離開神女峰,嫁到了九華宮。答應他的求親前,我娘讓他立了誓,要他此生不得有二心,他不僅依我娘的要求發了誓,還發了毒誓。我有時候想,他對我娘興許有幾分真心,可也就那么一點了,既不圓滿,也不長久。” 說到這里,宋瑛冷笑了一聲,道:“我娘生下我的第三年,他便生了外心。起初是在外邊偷偷摸摸地勾搭鶯燕,被我娘發現后,先是求饒,時間一長又故態萌發,最后更是直接同我娘說要納小。我娘是脾性暴烈的人,早在第一次發現時,便同他動了手,若不是見我年紀還小,他懺悔時又情真意切,根本就不會留到那時候。” “他明目張膽地說了要納妾的話后,我娘便不打算再同他過日子,提出了和離,還帶走了我。娘走的時候沒有要他的錢,他也不強求,只是將這把劍給了娘。” “我娘說,她若拿了錢,難免要受些閑言碎語,這輩子都同齊思明脫不開關系。可這劍是好劍,總歸放到我手里,同她無關,也算清清白白,這才收下。” 說到這里,他看著懷中那把劍,一時心情復雜。 難怪宋瑛先前露出那樣神情。 謝連州不知該說什么,猶豫半晌,道:“你還沒說這同你來太平山莊有什么關系。” 宋瑛點了點頭,道:“是我將話說得太遠。” 他只是難得碰到一個能夠分享這些往事的人,又有些希望謝連州能站在他這一邊,難免將事情說得仔細了些。 謝連州道:“沒關系。” 他只是不太擅長處理方才那樣的氛圍,才將話題粗劣岔開。 宋瑛長出一口氣,道:“他同我娘和離后變本加厲,四處拈花惹草,光有名有份的妾室就不知道抬了多少房,多虧九華宮家底厚,經得起他糟蹋。一年前,他終于正經娶了一房妻室,不惑之年還能懷抱嬌妻,簡直羨煞旁人。只可惜他的福運好像到了頭,一月前莫名其妙地死在了九華宮里自己房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