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小男孩大笑著在陽光下互相追逐。太子揮舞著小木劍跑在前面，二公子喊著哥哥一路跟著。兩個小孩腦門上都是亮晶晶的汗珠，玩得非常開心。

    白菲昕也冷靜了下來,站在一旁看了一會。又回頭看了看宮殿。

    “珍姬是不是有點太安靜了。她完全不出來玩的嗎？”過了一會，白菲昕這么問了在旁邊看顧孩子的嬤嬤。

    嬤嬤的表情頓時有點為難,“回太傅,是這樣的,去年，珍姬她失去了母親……”

    說到這里她停了，白菲昕沒想到是這樣,也一下子陷入了沉默。

    嬤嬤忍不住嘆氣，“在那之后珍姬說的話就少了。也是王上心疼她，才讓她跟著兩個兄長一起學習。還請太傅平日里多多看顧珍姬。”嬤嬤行了一禮。

    白菲昕點點頭不說話了。

    之后孩子們又玩了好一陣，白菲昕讓他們回到宮殿，又教了兩個字，就到了午飯時間。

    “你們下午是什么安排？”白菲昕問。

    太子第一個跳起來回答，“中午睡覺。然后下午我要去練武。弟弟可以隨便玩耍。meimei自己在屋子里讀書簡。”

    另外兩個孩子點點頭表示沒錯。

    白菲昕聞言長舒一口氣，“既然已經有了日程，就按照安排來。”

    她也可以解脫了。不能一整天都帶小孩吧。

    等吃完午飯,白菲昕終于抓到威王有空的時候了，她表達自己做不了太傅。

    “為什么？”威王凝神問,他的眉目之間還有一些疲憊，“寡人剛剛已經聽說了,您和孩子們相處地很好。孩子們也很喜歡您。”

    “難道是您覺得寡人不夠真誠嗎？”

    威王點點頭,“確實，早上寡人和將軍們商討如何收復失地，您作為太傅也有資格列席出言建議,是寡人疏忽了，既然如此，下午請您留下來一起商討吧。”

    “打仗的事情我不懂，我不懂！”白菲昕嚇到臉色都變了。

    開玩笑，還參加內部會議，這樣下去豈不是位置越來越穩，直接三連拒絕。

    白菲昕甚至都不敢再辯解什么了，飛一般地逃出王宮。

    “唉。”

    馬車緩緩前行往白馬書院回，白菲昕坐在車上嘆氣。

    看來看孩子這個工作暫時還辭不掉了。不過現在也是特殊時期，等過一陣子再說吧。

    路對面緩緩駛來一輛馬車，卻在靠近他們時突然停住了。

    對面馬車跳下來一個年輕人。他幾步上前直接在白菲昕的車前俯身一禮，“請問是不是白太傅？”

    白菲昕聞言嘴角一抽。

    昨天別人和她打招呼還是白掌院，這才半天吧，就改口了，現在人怎么消息知道得這么快。

    年輕人看她不回答，“我家夫人邀您一見。不知您是否方便？”

    白菲昕：“你是？”

    “我是息夫人的后輩。”年輕人直起身來，一臉驕傲。

    “……”

    “息夫人是誰啊？”白菲昕壓低聲音向駕車的小張打探。

    “您不知道？”小張非常吃驚。

    然后他立刻低聲提示自家掌院，“您一定是聽過息夫人事跡的。她就是那位為了抓jian沖進王宮，在朝會上爆打丈夫并給國君建議化解了圍國危機，最后被國君賞識賜予官職的傳奇女人。”

    “那位女性可是本國第一位女官員。”

    白菲昕一被提示就想起來了，她當然是聽說過息夫人的，但她也有點吃驚息夫人為什么要見她。

    年輕人還在車前等著。

    “好。”白菲昕略微思索了一下就點頭了。

    *****

    大屋豪宅。

    深深的院落。

    里面綠樹蔭蔭，重重疊疊，把其中的屋子和走廊掩映在了后面。讓來人看不清。

    周圍的仆人數量不少，來來去去，但是沒有半點聲音發出來的。

    白菲昕一路走過來都沒有出聲。

    整個地方給她的感覺只有一個詞語：規矩。如果再加一個詞，森嚴。她無端地感覺這里有點壓抑。

    等白菲昕被招待坐下來，水果飲料都端一一上來的時候，她也終于見到了主人。

    “白太傅果然是一表人才，少年英杰啊。”

    一位老人柱著拐杖笑瞇瞇地走進來了，看起來已經有六十多歲了，她的頭發已經全白了，但是仍然嚴謹地束著。一絲不亂。

    身上的衣服雖然顏色低調，但明顯是非常名貴的品類。順滑無比。

    一個年輕的女孩子低著頭陪伴在老人身邊，僅僅落后小半步，如果老人有任何不妥，她可以立刻上前的那種距離。

    “您好。”白菲昕趕緊站了起來，行晚輩禮。

    “白太傅不必客氣。”息夫人笑瞇瞇的。

    息夫人走到上首慢慢地摸索著坐了下去，女孩子想上前幫忙，被她揮開了，她不禁長長感嘆，“老啦。”

    “想當年我還很健康，一頓飯把丈夫揍兩次都不耽擱事，那個時候威王也剛剛坐上王位，還是一個小伙子。結果就這么一晃眼，都過去啦。”

    “祖母您不必這么說，您現在也很健康。”女孩連忙說。

    息夫人笑著搖搖頭，“人要服老。”

    說著她看向白菲昕，微笑，“瞧瞧不是有新的年輕人上來展現才能了嗎。”

    白菲昕卻搖了搖頭，“如果您說的是太傅這個職位的話，以我的才能是擔當不起的。不久我就會辭去這個職位。”

    “哦。”息夫人微微睜圓了眼睛，“白太傅這如何說起啊？”

    當然是不想拿國家公務員的高工資啊。白菲昕嘆氣。

    而且她也確實沒有教過幾歲的小孩子。還是算了吧。但不好這樣解釋，于是她說，“我的白馬書院已經有了三百個學生需要看顧，還有書院的先生和員工也是。以后我的重心仍然要放在書院上。精力實在不夠。”

    “唔。”息夫人微微沉吟，“我聽聞白馬書院在招收女員工，但并沒有讓她們干活，相反一直在教導她們識字是嗎？”

    白菲昕眼睛微微一睜，息夫人會這樣問，看來她是看出來女學生的實質了。所以白菲昕也沒有解釋。只是輕輕點頭。

    息夫人就笑出聲來了，“如果是這樣的話，您就更加不該辭職了。”

    “為什么？”

    “我瞧得出來您在為女孩爭取權利。”息夫人笑著瞇了瞇眼睛，其中透露出一絲精光。

    “這很好。”

    “但位置你不占據就會被其他人占據。您作為書院掌院和太傅站的高度不一樣，能夠做到的事情不一樣。”

    “您能夠為女孩做更多的事情。”

    白菲昕怔住了。

    “這也是我今天想要見您的原因。”

    “我們需要您站在那里。”

    息夫人嘆氣，“您已經是二十年來女性達到的最高的職位的人了。”

    白菲昕怔怔的。

    息夫人陷入了回憶，“當年威王看我沖進朝會仍然允諾給我官職，一方面是他在顯示大度，在找面子，另一方面也是因為他太年輕，不在乎離經叛道。”

    “但現在情況已經發生變化了。”她忍不住嘆息。

    “這二十年來女性雖然可以進入官場。但人數少到每一個人的名字我都能報得出來。還有一些人明明已經在做咨詢的工作，但卻沒有得到具體職位。多的人只是得到了一個才女的名頭。”

    “說到底，讓女人做官全部是威王一個人的決定。您看看周邊國家，有哪一個這樣做的。”

    “所以，女人做官的前途看起來一片坦途，其實都是無根之水。”

    “雖然現在威王是贊同的。但如果有一天威王反悔了呢。或者威王退位，下一任國君又會怎么打算呢？”

    白菲昕沉默了一會，“那您的想法是？”

    “我今天也只是想見見您。”息夫人扶住了案幾，微笑。

    她說了這么好大一串，已經有點喘了，但眼睛里仍然熠熠閃光。身體老了，心沒有老。

    “事情不著急做。”息夫人搖頭，“我確認了您的志向也就安心了。”

    “您既然說做太傅精力不夠。如果您有什么需要的，盡管提出來。我們家一定全力支持！”息夫人非常熱情。

    白菲昕陷入了思索。

    息夫人和女孩在一旁屏息等待。

    過了一會兒，白菲昕開口了，“我書院里的學生們總是不夠自信的樣子。”

    “如果您方便的話，能不能給我書院里的學生講一講您的人生經驗。”

    白菲昕想到的還是給女孩樹立榜樣的事情。

    息夫人可是本國第一個女官。做出了開創性貢獻的女性。她的親身經歷完全足夠激勵學生。

    “呵呵呵。”息夫人頓時笑了，“當然沒問題。”

    白菲昕：“具體的時間地點您定。一切以您的方便為準。”息夫人畢竟是一個老人了。

    “白太傅客氣了。”息夫人說，她又點了點一旁侍立的女孩，“我這個孫女是我親自教導的。還不算駑鈍。如果您看得上，就讓她到書院里幫一幫您，教一教女孩們識字什么的她還是做得到的。”

    女孩低頭行禮。

    白菲昕聞言驚喜，“好。”

    這下女老師也有了。

    之后，白菲昕又和她們閑聊了幾句。最后以書院還有大量的工作要處理的理由告辭了。

    白菲昕走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