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完全升起，天空清澈到只剩藍(lán)色，飛鳥從云間而過，低到樹梢，高入云層。

    “現(xiàn)在？誰？”

    “你來。”

    “我？”環(huán)顧四周，看著玻璃和鏡中倒影的自己，許乘月幾乎不敢信任自己的耳朵和雙眼。是的，救護車來不了，直升機誰知道要等多久，四個小時他們確實等不及。

    可讓他把子彈取出來……

    “對，許教授，你，就現(xiàn)在，在這里。”有氣無力的聲音說得斷斷續(xù)續(xù)。

    雖然槍管膛線磨損嚴(yán)重，子彈進入的沒那么深，但傷口是在腹部，內(nèi)臟在子彈的高速沖擊下肯定受損嚴(yán)重，必須要立即手術(shù)。

    “可我不會做手術(shù)啊？？？”聲音變得瑟瑟發(fā)抖。

    “現(xiàn)學(xué)吧。”

    我的天——

    太瘋狂了，他是不是失血過多腦子出問題了？這是許乘月的唯一反應(yīng)，他握住顧云風(fēng)發(fā)冷的手腕，那里的脈搏微弱，整個人呼吸急促，血壓急劇下降，這種情況下神志不清也很正常。

    “我是認(rèn)真想過的。”顧云風(fēng)看到他抵觸的情緒，無奈補充了一句。遲疑了下伸出手，用帶血的指尖拂過他的臉和唇，給他蒼白的口唇帶來鮮艷血色。

    這好像是他們唯一的選擇，放手一搏，而非坐以待斃等著蒼天大地奇跡降臨。

    “你和我們不一樣，別人做不到的事，你可以做到。”

    “雖然你一直沒有明說，但我知道的。我有猜到，那年你墜樓腦死亡后，大腦被植入一塊ai芯片，取代大腦功能，計算你的思維和情感。”

    強烈的風(fēng)涌進車內(nèi)，顧云風(fēng)輕輕一笑：“你也可以用來計算我的傷口，我的內(nèi)臟，我身體里的子彈深度和分秒必爭的時間。”

    “最后，用一個精心計算過的手術(shù)來挽救我。”

    天邊朝日上升到天空中央，黯淡的明月終于徹底消失，在清冷的晨風(fēng)中，吹起路邊瘋狂生長的野草。

    “在我心中，你就是一個得到特殊能力的人類，天賦異稟，必?fù)?dān)重任。”

    第84章

    “后座有個醫(yī)藥箱, 里面有雙氧水和碘酒, 箱子旁邊有把刀, 當(dāng)然不是手術(shù)刀, 普通水果刀而已。”

    “有鎮(zhèn)痛劑嗎？”一陣悉悉簌簌的翻箱聲后, 他抬頭，疑惑地凝視著顧云風(fēng)，對方看起來極度疲憊，嘴角滲出鮮紅的血。

    “沒有。”

    “那你怎么……”

    “我能忍住。”說著他拿過那把水果刀，但雙手抖動的厲害，最后鋒利的刀掉落到地上，發(fā)出沉悶的聲響。

    “還是你來吧。”他說。

    許乘月?lián)炱鹚兜臅r候, 手不住地顫抖, 他只好緊緊握住刀柄, 把所有力量聚集在一個點上, 來控制極端的緊張。

    其實以前他不是這樣的, 沒有這么多的情緒，很少緊張，從不害怕，沒有恐懼, 命案現(xiàn)場能心如止水，再多血也掀不起漣漪。

    他沒親自經(jīng)歷過記憶中的事情, 就不知道失去的感受。

    此時此刻陽光反射到刀尖上，凝聚成光芒，仿佛可以刺傷他們的心臟。

    他呼吸時艱難吞了口唾液, 緊張地比劃著手勢說：“我還沒先進到瞬間掌握外科手術(shù)全部技巧的程度……”

    “你別害怕。”一陣鉆心疼痛后顧云風(fēng)咬住血色全無的下唇，抓住他的手放在自己腹部傷口上方：“直接沿著槍傷取出子彈。”

    “無論我什么反應(yīng)都別猶豫。”

    盡管滿腦子都是——這不可能這不現(xiàn)實這絕對不行根本就是在玩命，但許乘月還是點點頭，機械地從醫(yī)藥箱里找出消毒水和繃帶止血。

    手指按壓著傷口上方，先用生理鹽水清洗了傷口，清理創(chuàng)面。血水一直在外滲，混合著每一寸肌膚滲出的冷汗，傷口處的皮膚和肌rou向外翻開，暴露在空氣中。

    好在他還沒休克，情況不算太糟。腹部中彈撐了這么久還能保持清醒，要么運氣極好打到了不太重要的地方，要么真的是意志力極強全憑精神撐著。

    許乘月用剪刀剪開上衣，映入眼中就是一片血rou模糊的傷口。傷口上方的衣服上有明顯血跡，是吐血的結(jié)果。這說明十二指腸以上的部位中彈，但奇怪的是，傷口處沒有血腥味以外的特殊氣味。

    “到底傷哪了？”他自言自語地說著。

    聽著顧云風(fēng)疼痛難忍但依然很微弱的呻-吟，焦躁的快要窒息。他一次次地對水果刀消毒，握緊刀柄，又一次次放下。

    “那一會兒你把子彈取出來，老秦押回方邢，這些事結(jié)束后你還要辭職嗎？”看他緊張到無法動刀的樣子，顧云風(fēng)開始跟他聊著天。額頭的汗沿著臉頰流到嘴里，他嘗了一下，特別咸，咸到幾乎流出眼淚。

    “還是要辭職。”許乘月猶豫了一下，望著窗外無盡的云，和遠(yuǎn)處深藍(lán)的海。

    “這不是盡頭。”

    “也對，方邢只是整件事的一個環(huán)節(jié)而已。”顧云風(fēng)聲音很微弱，他臉色蒼白，但看向許乘月的雙眼依然閃著光，神采依舊。

    “那你繼續(xù)住我這里吧。”

    “啊？”突如其來的話題轉(zhuǎn)折。

    “我睡哪啊？”

    “和我睡一起啊。”說著顧云風(fēng)激動地咳出一口血：“你看，男人就該頂天立地，說了和你一起，那就一定要在一起。”

    “好像有點擠。”他伸出手碰了下顧云風(fēng)的鼻子，兩個人擠在狹小的空間里，血腥的氣味中彌漫著燥熱和曖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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