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抗
大年初二,蒲夏和謝生的第一個新年。 他們手牽手走在S市的街頭,冬日的寒冷讓日光都柔和了許多,照在街頭巷尾,散發著懶洋洋的氣息。 逛累了他們就找了家咖啡店歇腳,坐在外擺的長椅上,蒲夏靠著他的肩頭,雙手捧著咖啡,瞇著眼睛,光線照在她臉上有一層淡淡的暖黃浮光,讓謝生想起之前逃課補覺時,總能遇到食堂旁小賣店養的那只貓。 明明是幾個月前天天就能見到的場景,現在竟然有種遙遠的回憶感。 蒲夏的出現確實顛覆了他的人生。 如果不是她,他可能還在夜色里不知今夕是何年。 …… “哥,我們明天回家吧。” 蒲夏喝完杯中最后一口咖啡,突然說道。 謝生微微側眸,捏了捏口袋里她的手,“你媽那邊呢?” “先斬后奏,我們先回去……然后我發消息跟她說,當面我不敢。”蒲夏不怕在謝生面前丟人,坦誠說道。 謝生對于她的直白想笑,“膽小鬼。” “對啊,我做過最勇敢的事情就是和哥哥在一起了。” 謝生收回視線,面上一副淡定模樣,但只有他自己知道,此刻他心跳得有多快。 蒲夏和謝生在S市逗留了一晚,看了部沒營養的新春大片,被一些老套的段子逗得哈哈大笑。 他們周圍坐著情侶、朋友、一家人…… 蒲夏暗自心想,很神奇,他們只有兩個人卻包含了以上關系的總和。 大年初叁,他們搭上早上的航班回到了省城。 落了地,兩人立即飛奔回家,在浴室沒羞沒臊地發泄膨脹的思念與濃烈的愛意。 蒲夏被謝生扣著腰做到渾身發燙、發軟。 她頭腦發脹,指尖發白,在意識離體前一刻,甚至還在想自己是不是要恢復鍛煉了,不然怎么招架得住謝生這野獸般的體力。 這一覺她睡得很沉,一直睡到了下午。再睜眼時天都變成了昏黃色,再一看旁邊,謝生不在。 她拿過手機想聯系他,才發現飛行模式一直沒有關閉,同時也想到了她上飛機前給楊寧發的消息 ……她指尖停滯在屏幕上方,遲遲難以落下。 過了好半天,像是做完了心理建設似地,蒲夏帶著一種認命地心態點開了綠色的飛機按鈕。 按鈕變成了灰色,未接電話與消息也瞬間蜂擁而出。 未接電話中有五通來自楊寧。 一般來說,楊寧能打叁遍就不錯了,這次竟然打了五遍,蒲夏覺得隔著屏幕都能感到楊寧的憤怒。 她撥了回去,聽著電話里正在接通的“嘟”聲——既不符合呼吸,也不符合心跳的節奏,不上不下卡得人難受。 突然,熟悉的女聲代替了這個聲音。 “蒲夏,”楊寧冷漠果斷的聲音從另一邊傳來,“你給我發的消息什么意思。” 她清了清嗓子,但聲音依舊很低,“......我不想參加什么自主招生考試,畢業了也不想回上海。” 這是蒲夏第一次對楊寧明確用了“不”字,電話另一端的楊寧一時也沒說出話來。 安靜的兩端像在較勁。 最終還是楊寧打破了沉默,“你是不是在那邊喜歡上什么人了。” 蒲夏原本做好的心理建設瞬間崩盤,驚慌瞬間襲上,她努力地穩住急促的呼吸,但聲音依舊止不住地輕微顫抖,“……沒有。” 然而楊寧并不聽她毫無說服力的回答,自說自話道,“不管你喜歡的是誰,現在有多喜歡,都不值得你做出影響自己未來的決定。況且,在那個窮鄉僻壤,你怎么可能認識什么合適的人。聽我的話,回家才是正確的選擇。” “……那里不是我的家。” “怎么不是你的家?” “你和爸爸離婚時,已經放棄我了。爸爸去世的時候,你也沒有要我。其實,我們只有血緣關系,你的家并不是我的家。” 蒲夏原本以為自己一輩子都不會對楊寧說出這些話,因為她知道這些殘酷的事實一旦明明白白地說出來,楊寧和她就無法再自欺欺人,她們之間疏遠的事實將無處遮掩。 “……你是在怪我嗎!”楊寧聲音難得地有些波動,“當時和蒲明離婚時,我在氣頭上,他把我當傻子一樣欺騙!這對我來說就是恥辱!……” “所以我作為你恥辱的證明,你根本不想看到我對吧,”蒲夏打斷了她,深吸了一口氣繼續說道,“我能理解。” “不是,我沒有這個意思,我當時真的太生氣了,”楊寧語速有些快,急切地解釋道,“但不是對你,你是我的女兒,這是不爭的事實。” 蒲夏沒有說話,楊寧第一次在她的沉默中感到了不適應。 “至于半年前,夏夏你知道的,蒲明和我離婚時,分走了很多財產,如果最終都是給你的,我覺得也能接受,但他還有個私生子!”楊寧的聲音拔高,聲線波動著,“我不會讓蒲明的野種得到我一分錢的!” 蒲夏聽到她這么說謝生,內心也燃起了無名火,上一輩人的過錯為什么總要波及到他們身上! 是她和謝生讓他們在一起了嗎? 還是她和謝生讓他們欺騙、結婚、離婚、出軌、彼此怨恨了嗎? “你說的人是我的哥哥!” 楊寧聽到蒲夏的話,聲音瞬間冷了下來,“你在說什么。” “你說的人,是我的哥哥,”蒲夏堅定地又重復一遍,“mama,不管第一次還是第二次,不管你在氣頭上還是極度冷靜地計算利益得失,你從來沒有先考慮過我的感受。 這次算我求你,尊重一次我的想法,我不想回去了,我想留在……” “嘟、嘟……” 未等蒲夏說完對面已經掛斷了。 蒲夏看著手機畫面,心里頓時涌起一股無力感。 她縮回床上,將臉埋在枕頭里,才發現眼淚不知道什么時候流了下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