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8章伍非齊和謝西恬(三)
一直到婚禮結束,柏即晨也都沒有再來找過謝西恬。 他的所有發瘋犯傻,都是一個人在黑暗的房間里完成的。而最讓他沒有想到的是,謝西恬真的會以這種方式來和他說再見——如果她真的下決心要說了,他再糾纏就真的只是徒勞。 在那么多個酒氣沖天的夜晚里,柏即晨幾乎都能夠看見他和謝西恬在感情最好的那段時間里的畫面。他的笑容只為她,她的體貼和小女人的一面,也從來都只有和他展現……他不明白事情怎么會到現在的這一步,不明白應該恨誰,應該怎么做——發生了這么多的事情,柏蕊死了,謝西恬離開了,他什么都沒有了。 婚禮結束,穆南煙早早就帶著喬淺初先回去了,張子善和伍可君則更早,最后留下來的人只有已經站不穩的謝西恬和依然保持清醒的伍非齊。 伍非齊伸手將一直搖晃的謝西恬給扶住了,開口道:“頭疼嗎?” 謝西恬點頭。 她喝得爛醉,但是酒品出奇地好,只是站著微微瞇著眼睛,左右搖晃著想要找地方依靠,剛好伍非齊的手伸過來了,她順勢就靠近了他的胸膛。 伍非齊一愣,扶著謝西恬走到了一邊,坐了下來,鼻尖都是她身上的味道。 相處了這么久,兩人也由一開始的陌生到現在的隱隱默契,都說不上為什么,但是這樣的東西確確實實已經存在了。 謝西恬抬手,碰到了什么,瞇著眼睛低頭一看,迷迷糊糊地看見了自己手上戴著的那個戒指,抬起手來對著燈光,道:“這什么?”她的話語聲仍然帶著清醒的意味,如果不是伍非齊聞到了她沖天的酒氣,會以為她還沒有醉。 “戒指。”他道,笑容在燈光下,卻比燈光還要亮了幾分。 謝西恬的手指一收,恍然抬頭,眼淚在瞬間充斥了整個眼眶,開口似乎想說什么,但是在下一秒就哽咽了。 伍非齊低頭看她,謝西恬也抬頭,透過滿眼的淚光也只能看見一個模糊的剪影。 “對啊,戒指……”她開始發出似哭似笑的聲音,“我結婚了……我真的結婚了。” 伍非齊莫名一陣心疼,他知道這時候她腦子里的畫面不可能是自己,也清楚地明白她現在都在想什么。那個男人占據了她的大部分的青春,也一定有關于婚禮和未來的諾言,只是都未能一一實現。 他抿唇,伸手握了握她的手,沒有說話。 “有人給你做過戒指嗎?”謝西恬抬頭問道,聲音還是極其理智。 “沒有。”伍非齊輕聲搖頭,伸手幫她理了理頭發。 謝西恬閉著眼睛沒有拒絕,似乎清醒了一些,但是越是清醒,回憶也就于是清晰。 “我有啊。”她小聲道,像個小女孩。 今夜她化了比平常更濃些的妝,也更加精致,只是這樣的妝容還是掩蓋不了她褪去所有防備和抵抗的表情…… “誰給你做的?”伍非齊也是輕聲。 兩人私語一般,在已經空無一人的大廳里低聲交談。 謝西恬的唇角開始下彎,很明顯地顫抖了一下,但是她忍了很久,又將壓抑的嘴角重新上揚,最終嘴里吐出了那個她一直抗拒著不想要說出來的名字,混雜著酒精卻格外發人深省:“……柏即晨啊。”這個名字,她到現在為止對愛情的所有理解,都來自于這個名字。 伍非齊沒有再回答,而是細心地伸出手將她環住了,不讓她從座位上滑落下去。 謝西恬閉著眼睛躺在伍非齊的懷里,開始絮絮叨叨:“他從來沒有說過娶我,但是我們誰都沒有……懷疑過這一點。他說身邊的人如果不是我,那么換成任何一個人也一樣……他說過很多情話,只是對我……他騙了我兩次,兩次都是刻骨銘心……但是最后他讓我記住最深刻的居然不是他的謊言被揭穿的那一瞬間,也不是他對我期許未來的那些話,這些我統統都有些模糊了。可能我是醉了,我自己也不清楚,我……我現在只記得……” 她微微一個停頓。 空氣里只有伍非齊和她粗重的呼吸聲,兩人都有些醉意,醉后的呼吸最是綿長和深沉,仿佛隨時都要睡去。 “我只是記得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他笑得比現在要好看些。”謝西恬笑了起來。 那時候的他們還都沒有經過權力的浸染,也都還沒有在商場的掙扎里忘掉初心。其實說到底,他們兩個發展到現在,并不是某一方的過錯,而是兩個人共同造成的結果——誰都不是當初的那個人了,又有什么資格要求對方還一如初心。 伍非齊沉默了很久,開口道:“你有信心忘記嗎?” “沒有。”謝西恬猛地搖頭,笑了笑:“真的沒有。我這么久了都沒有辦法忘記,這輩子可能都沒有辦法忘記了。只是我可以做到不在乎,我覺得我可以,特別是……”她抬眼看了伍非齊一眼。 很神奇的感覺。 伍非齊不是柏即晨,她很清楚地知道。柏即晨最大的特點是自私,最大的優點是在很多時候將她看得比自己還重要。所以這么多年她一愛就是沒有辦法回頭,她拒絕不了一個自私的男人對她毫無保留地愛恨,就算知道最后的結局一定是受傷,也一定要在過程轟轟烈烈地燃燒一把——她本不是這樣冒險的人,但是不知道為什么,過著過著,就成了這樣了。 直到伍非齊出現。 明明是第一次見面,明明是第一次開始了解對方,伍非齊就好像很久以來一直生活在她的身邊一樣,似乎很多東西都不用多說,他可以替她分擔。她的麻煩從來不斷,她的睡眠從來不好,她的驕傲和自尊也從來不會輕易地在人前放下……但是不知道為什么,對上伍非齊,好像這些問題都在一瞬間不再成為問題。 她居然有一天能將肩上的東西交給一個男人,并且毫無保留,這是她從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伍非齊笑了起來,沒有繼續這個話題,低聲道:“我們走吧。”他已經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這么多年走走停停,就是因為沒有一個合適的地方能讓他長久留下。現在有了,他不會放手也不會妥協,十年二十年都好,他等著便是。 謝西恬緩了緩,點了點頭,跟著伍非齊站了起來,往車邊走去,進了車里。 瞬間阻隔了外面所有的涼意。 伍非齊的車速很快,帶著冒險和保證安全的底線,時不時地轉頭看一下已經快要睡著了的謝西恬,伸手將她靠向窗戶的頭給輕輕移動了過來,隨后若無其事地繼續開車。 謝西恬感覺到了,她的醉意來得快去得也快,因為習慣了常年保持清醒的狀態,所以隨身都有帶著解酒藥,防止那些躲不過的應酬,今天也是一樣,在喝酒之前就已經吃了藥了,現在已經處于半清醒的狀態,知道伍非齊剛才做了什么動作。 她沒有反抗,靠著伍非齊的肩頭,看著前方。 車子在房子門口停下了,伍非齊將謝西恬扶著進了大廳。 謝西恬腳一軟,還不等他開燈,就已經伸手勾上了伍非齊的脖子,拉近。 兩人都氣息都瞬間不平穩了。 要么,她今晚就要給他,要么這件事可能要等很久她才會有勇氣去做了——既然已經結婚,她就不可能玩什么分房睡的那一套,趁著醉意,對方是伍非齊也不是那么令她為難的事情。 “西恬。”伍非齊突然開口,制止了兩人的接觸,雖然距離只差幾厘米。 他的理智尚在,但是他不保證這一刻吻上了謝西恬的唇之后,他還能夠擁有理智這么奢侈的東西。 “嗯。”謝西恬睜眼,眼神已經清明。 他知道她的酒意已經散去,一愣,突然欣喜。她是在清醒的狀態下主動的——這個認知已經足夠讓他開心。 “不要今天。”他輕笑著將她摟了摟,往房間里帶,準備安置她睡覺。 謝西恬沒有動作,站在原地:“為什么?” 伍非齊低眼看她——他不確定她是否準備好了,也不想在她心里還有著一個男人的時候去占有她,這對于她來說無疑是一種傷害。 “我等得起。”伍非齊輕松道,沒有任何勉強的成分。 謝西恬愣住了,隨后輕輕一笑:“我沒有醉,你是伍非齊。” 一句話就足夠了——你是伍非齊。 我沒有將你當成任何一個人,你不是誰的替代品,身上也沒有誰的影子,你是伍非齊,我沒醉,你清醒。 伍非齊的手指緊了緊,低頭,目光閃爍:“你確定嗎?” “如果是你,我可以。”謝西恬道。 訂婚到現在,他幾乎成了她的依靠。這個男人為她遮風擋雨、接手皇朝、不計回報,像一本百科全書,她能夠在他那里找到自己所有想要得到的答案。她不可否認自己已經有了感情,只是這感情是不是愛情,她還不知道。 但是如果今天是他,她可以。 伍非齊手指沒有松開,笑容在唇角蔓延開來,目光在她的唇上滯留兩秒,吻了下去。 夜色正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