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病院。

    兩個年齡相仿的護士拿著病歷從醫生辦公室走出來。身材偏瘦的女護士翻看了兩眼病歷，一撇嘴道：“又是一個精神分裂的病人。”

    另外一個男護士一聽，使眼色示意她小聲一點，隨后壓低聲音道：“這個可不是一般人。你沒聽見陳醫生說要給她換病房嗎？這個女人剛一進來就受到特別關照，估計也是得罪了誰。”

    “可不是。”女護士冷笑一聲，“把她安排和精神分裂以及躁狂的病人一起住，看來這個病離治好也遠了。”

    兩人邊小聲地交談著，不多時，便到了柏蕊本來住著的病房。

    精神病院分為兩個區。一個是療養區，另一個是觀察區。柏蕊是昨天剛進來，醫院里的醫生簡單地問了她幾個問題，發現她的情緒波動很少，危險性也低，便保守地將她分到了觀察區里面比較安靜的病房。

    兩個護士一左一右將柏蕊帶了出來。她目光癡呆，順從地跟著兩人走，一直到重點觀察區的危險病房。

    “以后你就在這里住了你知道嗎？”女護士將她的隨身衣物放在唯一空著的病床上。

    病房內一共有五張病床，其余四張病床上面都坐著有病人，全都目光好奇地打量著柏蕊和兩個護士。

    柏蕊似乎是聽不見女護士的話一般，只目光盯著前方，眼珠子一動不動。

    “她今天吃藥了嗎？”女護士眉頭一皺，“別來這邊就發病了。她來了醫院兩天，我們都還沒見她發過病。”

    男護士再次翻看了一下病歷，心里有些疑惑，嘴上應道：“先把她這么安排吧，我待會兒給她拿藥過來。她這么乖乖聽話倒也給我們省了很多事，但怎么有些和精神分裂的病人不太像呢。”最后一句話他小聲嘀咕出聲，隨后和女護士將病房門一關，離開了。

    病房里面有監控。

    柏蕊活動了一下眼珠，坐在了床上，呼出口氣。

    “哇！”身旁有人一下子湊了上來。

    柏蕊被冷不丁地一嚇，尖叫出聲。

    身側立刻有人哈哈大笑起來，拿手指著柏蕊嘲笑道：“愛麗絲怎么這么膽小啊，比灰姑娘還膽小。”說話的人很瘦，年齡大概有三十多歲，面容看上去和年齡差不多，但是頭發已經全都白掉了。她說這話時，嘴角不受控制地流出了口水，隨后她癡癡笑著，拿手擦了擦，把手指送到嘴前伸出舌頭舔干凈了。

    “……瘋子！”柏蕊縮了縮，強作鎮定道，但還是覺得自己的胃一陣翻滾，她縮回了腳，往病床里面坐了坐，想要離這些病人遠點。

    “愛麗絲！哈哈哈！原來你就是愛麗絲啊！”

    護士們走后，病房里的一個中年女人像是吃了興奮劑般，一直圍著柏蕊跑來跑去轉著圈。她手上拿著她自己的一件衣服，見到新來的柏蕊，停下腳步，小心翼翼卻有些害羞地將衣服遞上去，“愛麗絲，這是給你的禮物。”

    柏蕊怕極了，卻還是不得不應道：“我不想要。”隔了老遠她都能聞到衣服上的酸臭味，不用猜都知道是那人脫下沒洗的。

    “你不想要這件嗎？”中年女人將衣服收了回來，卻還是站在柏蕊的病床前沒動。她的思維像是陷入了死胡同里，過了有兩三分鐘，她突然呆呆地笑了起來，“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了……”說著，在柏蕊震驚的目光中脫掉了自己的上衣，將衣服遞給她，“送給你。”

    這衣服的酸臭味比上一件還濃，柏蕊控制不住自己，一陣干嘔。

    中年女人的上半身空無一物，在柏蕊的病床前跳來跳去，尖聲笑著，“愛麗絲好漂亮！愛麗絲愛麗絲……”

    柏蕊就像怕碰到什么病毒般，用被子將自己捂得嚴嚴實實，不停地往墻角縮去，只留了腦袋在外邊，卻連被子上都是一股腐臭。

    病房里面一共有五個人。除了她以外的兩個人可以自由活動外，另外的兩個人手和腳都被綁在病房上，雙眼無神地望著天花板——她立刻就看出他們不久前被打了藥。

    她快要崩潰了……

    耳膜邊不停地傳來尖叫和笑鬧聲，已經連續這么多天了，她根本沒法睡覺。在這種情況下，居然懷念起了牢房的清凈，她一定是瘋了……

    柏蕊抬眼，目光在病房里面的幾個病人身上轉了一圈，有些氣不過，右手捏成拳頭用力地錘了一下床沿。心里憋著一口氣，她卻只能乖乖地躺在床上，閉上眼消磨時間。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病房的門再次被打開。今天將她送過來的那兩個護士端了一份飯菜過來給她，對她公式化地微笑道：“柏蕊，吃飯的時間到了。”

    她心里疑惑為什么這兩個人只給她送來了吃的，但也沒多問，接過后就開吃。她的肚子早就餓了，而且這飯菜比起看守所的來簡直好了不止一點半點。

    吃完后，男護士拿了兩個小杯子給她，“柏蕊，來，乖乖吃藥。”

    柏蕊一愣，垂下眼簾，動作呆滯地伸出手接過藥，剛要轉身，卻被男護士伸手制止了，“吃了藥才能走。”

    她沒有病吃什么藥？

    柏蕊心里這么想著，手上一時沒有動作。男護士皺著眉一直盯著她，心里的疑惑感又浮了上來。他轉身拿起桌上放著的病歷本，拿起筆就要往上面寫些什么。

    柏蕊一見，馬上呆呆地重復了一下男醫生剛才的兩個字，“吃藥……”隨即將藥倒進自己的嘴里，又喝了另外一個紙杯里面裝著的水。

    男醫生看著柏蕊做出了吞咽的動作，點了點頭，把筆收了起來。

    病房里面的幾個病人對醫生和護士的話都比較順從，男醫生把杯子遞給他們后，他們都聽話地按照他的指令吞藥喝水。

    等照顧完這個病房，兩個護士滿意地點點頭，隨即收拾好東西鎖門離開了。

    病房里面很安靜，柏蕊靠在床頭上坐了一會兒，逐漸感覺到了一股困意，“這藥加了安眠……”她一句話還沒說話，靠在床頭上便睡覺了。

    等柏蕊迷迷糊糊有意識的時候，天窗口外的天還沒亮。她想睜開眼睛，眼皮卻跟灌了鉛似的怎么也睜不開。不遠處似乎有人一直都在自言自語，像念咒般在她的腦子里回蕩：

    “他們為什么要強暴我……我的房間鎖了門，從里面反鎖的，他們打不開……有好多人強暴我，老的年輕的。為什么你們不相信我……”

    聲音斷了，然后變成了窸窸窣窣衣物摩擦的聲音。

    柏蕊睡得極不安穩，她緊鎖著眉頭，還沒等她睜開眼睛，一個重物突然就壓在了她的肚子上，頓時五臟六腑傳來一陣擠壓的痛感。

    “你為什么不相信我！就因為你不相信我他們才會把我關在這里！！”

    頭頂上傳來一陣怒吼。柏蕊伸出手想要將身上的女人推開，但力量卻比不過她，被她狠狠地抓住了。不等她反應，女人的一只手掐上了她的脖子，另一只手抓著她的手臂往鐵床上重重一摔，猛地又給了她一巴掌！

    “就是你！如果不是你我就不會被關在這里！都是你背叛我！”女人掐著柏蕊的手從一只變為了兩只，瘋狂中逐漸用上了力道。

    柏蕊的腿在混亂中無意識地蹬著床尾，發出刺耳的聲音。

    就在她眼皮已經往上翻的時候，從遠處傳來了一陣陣急促且慌亂的腳步聲。隨后病房的門被打開，燈一亮，她身上的女人被四個男護士從她身上拖走，再次被強行捆綁在病床上。

    女人尖叫著，“憑什么綁我！我不要被關在這里！你們都想害死我！”

    柏蕊突然被松開，無力地癱倒在病床上，喉嚨火辣辣地疼，只能輕輕地呼吸。

    “你沒事吧？”有個女護士走過來扶起柏蕊觀察了下，眼睛瞥到她脖子上被掐出的紅痕時，見怪不怪地拿了一點藥膏給她涂了一下。

    脖子上頓時傳來一片清涼的感覺，痛感減弱了不少。

    柏蕊扯住女護士的手臂，也不管她到底會不會懷疑她，啞著嗓子哀求道：“護士我求求你，給我換一個地方吧。這個病房的人全都是瘋子，我剛剛就差點被她弄死了！”她說著，驚恐地指向已經動彈不得失去意識的女病人。

    “瘋子？”女護士像是聽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話般，低低地笑了一聲，“我倒是第一次聽到這么有趣的話。你說她們是瘋子？那你是什么？你是因為什么來到這里？”她拂開了柏蕊快要將指甲掐進她手臂的手，眉眼間帶著公式化的冰冷，“你就好好在這里接受治療，病好了以后你的監護人會把你接出去的。你要聽話，知道嗎？”

    “我不要待在這里！給我換一個地方！我要換地方！我要見你們這里的醫生！我跟他們不一樣！我要出去……要出去……”柏蕊失控地叫道，可見剛才真的是被嚇狠了。

    女護士走到幾個男護士身邊，身后還一直傳來柏蕊的尖聲尖叫。她眉頭一皺，語氣帶了一絲厭煩道：“給她打一針吧。她一直這么瞎嚷嚷還讓其他病人怎么睡？剛才這里的病人都會這樣，不接受自己已經生病了的事實。”

    其他病人早已經被吵醒了，一聽見女護士這么說，忙縮回到床頭前抱成一團，將腦袋埋進腿間，裝作什么都聽不見的樣子。

    柏蕊一聽見要給她打針，立刻便安靜了下來。驚懼地瞪著眼看著男護士一步步朝她走近，“不要，不要給我打針，我沒病……我沒病……”

    另一個男護士配合地走上前來，鉗制住她的手臂，向拿著針的護士使了個眼色，讓他動手。

    剛才的一番掙扎已經讓柏蕊失去了大部分力氣，現在她被控制住，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護士將針頭扎進她的皮膚，然后一點一點地推進針管。

    她沒病……

    藥效來得很快，柏蕊的身體瞬間癱軟了下來。護士將她扶下來躺下，又幫她蓋上了被子后，這才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