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看似吵鬧不成型，面部表情卻時刻緊繃著，手中緊握的弓箭都沒放松過，四周有一點風吹草動的聲音，都讓他們的尖耳時不時抖了一下。

    精靈們以對話來假裝放松，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他們的掌心稍稍出了汗，越來越有種緊張感。

    “不行就召喚自然之靈。”一名精靈低聲說道，“這樣等下去不是辦法，那個惡魔可能早就跑了呢？”

    “總覺得有點古怪……”

    誰能想到，在對上那個惡魔時，竟然會是這種情況，完全出乎他們的意料。

    精靈隊長微微點頭，那名精靈刷的一下抽出匕首，對準自己的掌心輕輕劃出一道口子，血液順著他手掌垂直的方向一點一點滴落。

    他眉目虔誠，低聲念起了那串古老而神秘的音調，仿佛在唱著一首異鄉的美好歌曲。

    精靈的腳下升起了一卷微風，在他周身開始旋轉上升，綠葉順著風旋轉而上。

    “現在的精靈，竟然都需要以血祭來召喚自然之靈。”

    一道低沉沙啞略帶嘲諷之意的聲音在他身旁忽地響起。

    眾精靈心跳驟停。

    緊接著，伴隨著一聲凄慘地尖叫聲，那名精靈雙手被死死地碾壓進土壤，身體抽搐，神情中帶著恐懼，嘴唇泛白不斷顫抖著發出痛苦地叫喚：“啊啊啊啊——救——”

    剛回應他沒幾分鐘的自然之力轉眼間流失。

    數支魔法箭迅速齊射，大概十幾支箭碰到惡魔的身體就掉落了一地，僅有四五支箭沒入他的體內，卻像是玩鬧嬉戲一樣的插入，根本看不出有什么效果和作用。

    那只輕微彎曲的獸腿左右動了動，腳爪在皙白的手臂上印出刺目的痕跡。

    “吵死了。”

    倒三角尾巴驀地勒上那個精靈的脖頸，慢慢慢慢地用力勒緊。

    精靈們下意識后退一步。

    “求、求求你呃！”那名精靈抬起脖子，艱難地說道，“我知道你們惡魔可以接受我們求饒，我愿意、我可以奉獻出我的靈……”

    幾把精靈劍猛地刺入惡魔的背后。

    精靈露出一個淺淺地笑容，兩秒后，他們僵住了。

    黑色羽翼緩緩張開，那條粗壯的尾巴靈活地將身上的劍和箭往外拔出扔到地上。

    “真是廢物。”惡魔嫌棄地說。

    尼先河現在派出來探查的隊伍就是這種程度？

    精靈們渾身僵硬，終于意識到，這個惡魔的力量似乎比他們想象中的還要強大。

    不，只要他們召喚出自然之靈——

    他們立馬撤退，同時一隊人繼續放出箭，另一隊人手中輕輕呼喚元素魔法，剩余一人繼續負責召喚。

    但是來不及了。

    “砰！”

    惡魔的身影比他們更加迅猛，眨眼之間，精靈們接二連三地倒下，越到后面心中越發慌亂，攻擊都有些對不準目標。

    “沒事！金他們已經回去了就……”

    那精靈愣愣地抬起頭，就看到吊在遠處吊在樹上的那三個熟悉的族人。

    他們這才知道，剛才那個惡魔那段時間沒出現是去了哪里。

    “不！！”

    一段時間后，整個森林里安靜的只有飛鳥的聲音。

    那群精靈零散地倒在地上，他們還有呼吸，可全都沒有力氣爬起來，只是貼在地面的手，勉強屈起，在地上緩慢艱難地畫出符文，想要通過精靈的通訊來傳回消息。

    但是、但是——

    精靈被提了起來。

    他抬了抬眼，咬牙說道：“你一定會死的，你絕對會死，黑暗永遠戰勝不了光明！！”

    “哦。”惡魔冷淡地應了一聲，看上去很隨意地攥緊了他的爪子。

    ——‘戴維爾？’

    他動作一頓。

    ‘你還在生氣？’

    那個從他腦海里傳來的聲音，平靜卻柔和，與他現在所做的事、所處的場景幾乎是兩個極端。

    ‘我不覺得你可怕。’

    ‘戴維爾？’

    她還在呼喚他。

    惡魔掃視了周圍一圈，表情漸漸冷漠。

    他低聲回道：‘惡魔——就是惡魔。’

    ‘害怕和恐懼，那只是你們人類的事。’

    他說完，眼神陰冷，不再回應，甚至用自己的力量，強行斷開了靈魂契約連接他們兩人的感應和對話。

    那個聲音消失了。

    惡魔的嘴角溢出血漬。

    數個精靈給他造成的傷害，都比不過他對抗靈魂契約所受的傷。

    精靈們神情害怕，卻還在頑強地從嘴里冒出連續不斷的咒罵。

    惡魔聽著，看著，眼前卻浮現出林貝的面孔，他深感煩躁，忽然松開手，在眾精靈驚愕的目光中轉身離去。

    遠處吊在樹上的三個精靈“砰砰砰”三聲，猝不及防地從樹上墜了下來。

    “得、得救了？”

    精靈有些不敢相信地說。

    “想得挺好啊。”陰惻惻的嗓音從一旁襲來。

    白骨人首領緩緩現身，領著他身后的一堆白骨，在精靈們絕望的表情中，把他們一個個抗到身上帶走。

    “真該把蝎尾獅和翼虎留幾個下來。”白骨人士兵憤憤道，“我們居然還要親自搬運！該死，我不是應該上戰殺敵的嗎？殺人才是我的強項啊！”

    “噓！”

    “別吵！”

    另一個白骨人小聲說：“你沒覺得氣氛很壓抑嗎！”

    白骨人首領側頭看過去，嗓音嘶啞地叫道：“傻了嗎？你們沒發現大人今天很生氣很不高興嗎！”

    “但是，大人不是已經拿回了身體嗎？”白骨人嘀咕說，“而且他還是親自動手的，不是本來是想叫那個人類效力的嗎？”

    “對啊。而且大人還都給這群精靈留了口氣——噢天啊，我想都不敢想！以前的大人從來不會這樣！他居然沒有殺死光明陣營的人啊天啊！這還心情不好？？”

    “一群傻子！滾！別說你們是我白骨部族的人！滾滾滾！”

    白骨人首領被這群沒腦子低智商只知道殺來殺去的部下給弄得頭疼，他怒吼出聲，加快步伐趕緊追上他們的魔王大人。

    身為大人的左右手，怎么能不為他分擔煩惱？

    但當他追上時，感受到周身低沉的氣壓，逐漸冷靜，躊躇了許久，直到他們進了暫時的據點，才試探著說道：“大人，您是遇到什么麻煩了嗎？”

    “滾。”

    “……”那看來是很大的麻煩。

    正當白骨人首領不知道該怎么開口時，外面傳來一陣響動。

    兩個白骨人士兵架著一個人類進來，興沖沖地說：“大人！之前抓到的隊伍里，有個人類，這個人類說想要成為惡魔種，為黑暗陣營出力！我們把她帶過來，請您親自做決定！”

    白骨人首領一個遲疑，沒及時阻止，那個人類就已經被帶到了前方跪著。

    她在看到那個高位上的身影時，身體不自覺發抖，眼眸中閃過一絲恐懼和厭惡，但她還是顫聲開口道：“大、大人，惡魔大人，請您寬恕我之前的無力，請您接受我的忠誠，讓我奉獻出我的靈魂和鮮血為您效力，我甘愿成為一名惡魔種……”

    惡魔眉頭微微蹙起，他抬起眼，冷冷地掃過去，一眼就看到對方眼底的復雜糾結、恐懼和厭惡，與他過去的所有見過的人，沒有任何區別。

    幾乎在這一瞬間，對方的面容無法克制地變成林貝的臉，那張熟悉的臉染上這幾種神色，在他眼前不斷變換，讓他臉色頓時一變——

    “扔出去。”

    眾白骨人都沒反應過來：“什么？”

    這個人類可是自愿成為惡魔種啊！他們可是好久沒有發展……

    “不要讓我再重復一遍。”

    惡魔的瞳孔驀地亮起，如同燃燒著血色火焰，他手下的石座“砰”的一下化為粉碎，一字一頓地說：“扔出去。”

    “我不想再看到一個人類，出現在我面前。”

    “大人大人！”那個人類以為她要被殺死立馬尖叫道，“惡魔大人！我不要死我不要死！你留下我留下我啊——”

    白骨人趕緊把她拖出去捂住嘴。

    留下的白骨人首領看著渾身低氣壓的惡魔，糾結，猶豫地說道：“是那個人類惹怒了您嗎？如果是這樣，您現在已經拿回了身體，那我們可以出手將她殺死……”

    “殺什么？”惡魔冷聲說，“殺你嗎？”

    “……”不好。說錯話了。

    白骨人揣摩了下，說道：“或者那個人類有些讓您不滿意了？那以您的力量，完全可以讓她主動解除契約。”

    又在看到惡魔眉眼里那股暴戾之色時，他趕忙改口說：“或者，以您的力量，也可以讓她變得符合您的要求和喜好不是嗎？”

    白骨人首領緊接著發現惡魔眼神里滿是厭煩，在他張嘴前，再次改口說：“還是您和那個人類之間發生了什么事？根源是什么？以您的力量來說，這完全可以解決的啊。畢竟，你們有著靈魂契約，那個人類總不會離開您的，有什么問題我們都可以為您想辦法！”

    “……靈魂契約。”惡魔低聲喃喃道，“但她可以解除。”

    “啊？”白骨人首領想了下，接話道：“是的。因為當初是您接受了她的召喚，如果那個人類想要解除，那她是可以解除。難道她想這么干了嗎？”

    “畢竟，我們都知道人類和惡魔本身就不可能共存。除非她是惡魔種，大概才會少一些對我們的抵觸吧。人類想要解除靈魂契約并不奇怪。”

    惡魔身子瞬間緊繃。

    想到這，白骨人首領大概也明白為什么大人會這么生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