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蒂一個激靈：“是！”

    “混蛋！你果然也是——”

    少年的聲音忽然頓住，他驚愕地看著一腳踩上石堆，像是踩住了發力點，三下兩下腳步略顯輕快地爬了上去。

    不過一會兒，她拿著裝了半罐灰的罐頭，輕松地跳了下來。

    感謝烏鴉。林貝頭一次在心里默默說。

    少年愕然道：“你……”

    “十字架附近的灰都裝在里面。”林貝彎腰給他重新系好，“拿著它，不要讓任何人發現。立刻離開這里，換個地方生活。”

    她朝著伯蒂攤開一只手：“拿兩個金幣給我。”

    伯蒂趕緊從外套內的小荷包里找出兩個金幣拿出來，她遞過去時忍不住低聲道：“我們就只剩下四枚金幣了！”

    林貝塞到少年手心里，表情很認真，語速飛快地說道：“一枚金幣去找招收學徒的店鋪學習，另一枚金幣用在路上。快走！”

    少年怔怔地看著手里的金幣，直到被她推了一下后背才反應過來。

    “你、您叫什么名字？”他握緊掌心說，“我以后會還給您。”

    “貝伊絲。”

    林貝蹙眉催促道：“快走！”

    不知道為什么，她像是感應到什么危機，心跳忽地加快。

    少年點了點頭，他抱起罐子轉過身不斷加快腳步，拼命地往遠方跑去，越來越遠，慢慢只有一個黑點——

    空中突然張開一張銀絲網，嗖的一下飛躍而出，瞬間包裹住了他的全身。

    “哐當”一聲，罐子在地面上滾動，灑出了一地的灰。

    “抓住他！”

    聲音從后方傳來，一眾馬蹄聲從林貝兩邊奔跑穿過。

    “貝伊絲？”

    來人騎著雷霆圣馬，停在林貝身前：“你怎么在這？”

    盧西恩想起剛才遠遠看到的一幕，皺著眉頭打量她：“該死，不要告訴我你碰了不該碰的東西！”

    林貝面無表情地抬起頭，與他對視。

    盧西恩深吸一口氣，沉沉地說道：“你最好祈禱你沒事。”

    ▍作者有話說:

    第23章

    “閣下，他的手掌手臂都被燙傷了！”

    騎士把包裹住的少年粗暴地抓起來，又抽出大劍，發著微弱的白光靠近他，少年莫名地感絕被燒灼的觸感，下意識掙扎后退，失控地叫喊：“放開我，放開我！！”

    他掌心被白光靠近后，黑色的光點在白光中顯現，飄蕩了沒多久就散了。

    “他果然染上了黑暗元素。”那名騎士面色陰沉道，“抓回牢里關起來，跟那群人一起，明天在廣場上游街示眾。這群蠢貨，都不知道說了多少遍，還不要命地碰這些骯臟的東西！”

    他滿臉厭惡，把地上的罐頭一腳踢開。

    少年看著這一幕睜大眼睛，地上的灰燼被路過的風卷起在半空中，時起時落，越飄越遠。

    “mama！哥哥！！”他嘶聲尖叫一聲，低頭狠狠地朝騎士的手掌咬下。

    騎士猝不及防吃痛抽氣，用力捏緊他的肩膀，想把人拽開，少年死死地咬住他不放，嘴里悶悶地發出嗚咽聲。

    “你……”騎士面帶怒氣，直接就這個動作把少年按到在地上，他怒道：“如果不是你們這些蠢貨話都聽不懂，還想要去碰這種東西，會發生這種事嗎？”

    “現在的教廷已經夠寬容了，你知不知道過去異教徒的孩子都要被處死，而現在你們只要不被測出是異教徒，就算是他們的孩子也會被免于一死！可你們就是不聽，自己找死！”

    “夠了。”旁邊的人喝了一聲，不耐煩道，“不要跟他扯太久，趕緊跟那群人一起關起來，我們還要繼續往前走。”

    “是！”騎士抓住少年往地上一捶，后者被撞得松開了口，接著被反手束縛住，拖到了停在道路上的囚籠馬車上。

    這一幕幕仿佛被拖得很漫長，世間的聲音都悶悶的，像是在腦海中嗡嗡回蕩。

    林貝看著少年一步步被拖走關到了囚籠里，順著目光，看到了籠子里其他被關押的六個男孩女孩。

    有些看著年紀十幾歲，但依然很年輕，所有人眼睛里都透露著無助和絕望。

    在那些騎士靠近之后，有個人沖到邊上抓著牢籠，幾乎是發泄地大喊：“來啊，別等明天，直接現在就把我們處死！我們就是異教徒，是南星大陸的叛徒，是黑暗神的子民！不要等了，我不想等了！”

    對方被騎士一劍打回去才安靜下來，惡狠狠地盯著他們，仿佛把自己真的當成該死的異教徒，假裝兇狠，卻不知道自己裝的很劣質。

    他們大概就是太年輕了，所以不管不顧，也不聽旁人勸阻，固執地要爬上那些火堆，留下最后的念想。

    難以想象這樣被抓的人，在這片大陸上還有多少。

    然而數不清的人，在教廷長久以來的熏陶之下，只會覺得這樣就是對的，這才是正確的做法。

    林貝臉上的神情逐漸變得很冷漠。

    她腦海里突然閃過一個碎片般的畫面，就好像這樣的場景在什么地方她同樣看到過，而且不止一次，不同的場景卻都是同樣的畫面。

    窸窸窣窣的聲音仿佛有無數的低語在她耳邊回響。

    阿……

    聲音很模糊，像是有人在喊另外一個人的名字。

    逃，快逃……

    你一個人不可能……

    鏡頭不斷旋轉，令人頭暈目眩。

    有人嘆了口氣：你該去另一個地方。

    一道女聲說：哪里？

    對面的人回答道：北厄。

    無人注意的天空之上，隱隱有一道細小的裂縫。

    “貝伊絲！”盧西恩見林貝看著一處，沒有任何反應，皺眉喝了一聲。

    畫面瞬間化為黑幕，倏然縮小成黑點至關閉。

    林貝動了下手指，眼神慢慢聚焦，有點頭疼地揉了揉眉心說：“干什么？”

    伯蒂小心地扶住她，這個情況下她只想埋頭做事不想發出一點聲音。

    盧西恩眉頭緊鎖地盯著她，不知道她剛才又在發什么呆。

    他抬頭朝著遠處喊了一聲：“弗諾德！你還要磨蹭多久？”

    那頭的弗諾德和另一名騎士收起卷軸，發現這邊的混亂，趕緊想抓著烏鴉一起過來，結果撲了個空。

    好在那只烏鴉很有靈性的自己跑到了林貝身邊，他們這才趕過來說道：“閣下！抱歉，剛才因為在……”

    “我知道。”盧西恩打斷他，順便掃了眼烏鴉，“有什么問題嗎？”

    “沒有！”弗諾德抬起胸脯道，“一切正常！”

    烏鴉似是感應到什么，抬頭看向天空，瞇起了眼睛。

    這股力量……

    還差點。

    “好。”

    盧西恩朝著林貝的位置抬了抬下顎，示意道：“立刻檢查她，用兩道測試。”

    弗諾德愣了愣：“兩道？閣下，我也正準備接著測試，但……”

    “兩道。”盧西恩不容拒絕地說，“你這幾天有點松散了弗諾德，你知道她剛才跟著那個小男孩干了什么嗎？我是真沒想到，貝伊絲不懂事，就連你都忘了還要再留個人看守。回到教廷后，自己去領罰。”

    他看著低頭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林貝，心情簡直難以形容。

    “貝伊絲。”盧西恩頓了下說，“希望你沒事。”

    林貝稍微回過神來：“我很好。”

    盧西恩莫名覺得有些刺耳。

    “盧西恩，你確定你們這樣測試就是正確的嗎？”

    林貝說：“你讓那些騎士再去檢查一次那個男孩，絕對會出現不同的結果。”

    “你說什么？”盧西恩眼底浮現出一抹詫異，他壓著怒氣說，“貝伊絲，你知不知道你剛才說的這些被其他人聽到了，是要把你關入牢里等待教廷審判的！”

    林貝平靜地說：“教廷是包容的。不會因為這點‘不懂事’的想法，就把我抓起來。是嗎？”

    盧西恩深吸一口氣，他不想再理這個無理取鬧的人，對著傻眼的弗諾德說：“你愣在那里干什么！”

    林貝在心里說。

    無藥可救。

    弗諾德這才反應過來，先是拿出大劍用上某個魔法，跟之前的騎士一樣舉起微弱的白光掃向她身邊。

    他不由自主地緊張起來，屏住氣息，精神集中。

    連盧西恩都沒發現自己的視線一直緊緊地盯著她。

    旁邊的騎士忍不住停下來圍觀。

    只有林貝，就像她肩膀上烏鴉一樣，絲毫不受影響，幾乎靜止不動。

    伯蒂只需要做一道測試，她懵懵地被其他騎士攔開，遠離這片小場地。

    白光的劍下沒有照出任何東西，弗諾德松了口氣，他的呼氣聲重的連旁邊的人都聽得到。

    ‘真是意外。’

    烏鴉的紅瞳像是穿過面前這些騎士，直直地落到牢籠上。

    ‘我居然在這片土地上，感應到了微弱的……黑暗信仰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