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逍？”

    杜逍的歌聲戛然而止，他保持著雙手后撐、面朝大海的姿勢，心臟狂跳。這一聲“杜逍”穿插于他剛才無序的歌聲中，他無法判斷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是……杜逍嗎？”

    杜逍猛一回頭，黑暗的環(huán)境限制了他的視距，他以為自己是喝酒喝瞎了眼，用力眨著眼睛，妄圖恢復(fù)光明。那人漸漸往前走，走入了他手機(jī)光的范圍內(nèi)，但手機(jī)光畢竟尼特不足，至多只能照出對方不甚明顯的臉部輪廓。

    杜逍抓起手機(jī)，撐地站起身，愣在原地不知該作何反應(yīng)，在這個地方遇見高暮，他第一反應(yīng)是孟顏是不是“背叛”他了。然而高暮跟看透他心思似地，有些不知所措地?cái)[手解釋道：

    “我、我和我公司合伙人來這里談一個項(xiàng)目，就住附近，我時差沒倒過來，睡不著，所以出來走走，沒想到……”

    “哦。”

    杜逍回過神來，點(diǎn)了點(diǎn)頭，低頭盯著自己腳尖挖沙坑。

    “你……一個人？來旅游？”

    “不是，”杜逍指了下遠(yuǎn)處的亮點(diǎn)，撇過頭道，“我現(xiàn)在的公司在阿布扎比有個工程項(xiàng)目，明天開始休假，于是大家就想著回國過節(jié)前一起慶祝一下。”

    “哦，那你明天也要回國嗎？”

    “……我不回去。”

    “這樣。”

    兩人間一時沒了話，氣氛有些尷尬，杜逍這會兒酒醒了不少，回想剛才自己傻兮兮的“放聲歌唱”，難免難堪，幸好這邊燈光不足，高暮應(yīng)該是看不到他臉上表情的。

    “我應(yīng)該……也不回去過節(jié)，現(xiàn)在要談的項(xiàng)目挺困難的，我們大概要在這里待一個月左右。”

    “……哦。”

    杜逍不可能沒聽出高暮這句話中的試探意味，他咬了咬下嘴唇，繼續(xù)碾著腳下的坑。

    “我……”

    “我要回去了，出來了挺久，他們大概要找我了。”

    杜逍搶在高暮前面快速說完一句話，不等回音，轉(zhuǎn)身就走。高暮急了，快速跟了幾步，忽然喊道：

    “杜逍！我還能喜歡你嗎？！”

    杜逍腳步頓了一瞬，但他很快繼續(xù)邁步，可沙灘不如平地，阻力太大，他想走快，卻怎么也走不快。

    “杜逍！我一直喜歡著你！從來沒變過！以前是！現(xiàn)在是！今后也會是！”

    “我知道我的存在給你帶來了很多痛苦，我有努力試著不再打擾你，可我做不到！我心臟有一部分是由你組成的，你不在，它就永遠(yuǎn)空著一塊！”

    “杜逍！能不能再……”前方的杜逍不再前進(jìn)，背影停在那兒，高暮看不清他的動作，也停下了腳步，試探地問了聲，“杜逍？”

    杜逍雙拳緊握，下唇上是深深的牙印，良久，他眼睛重重一閉，轉(zhuǎn)過身來面對著高暮的方向，而后大跨步朝著高暮沖撞而去。高暮一愣，條件反射要后退，但他突然意識到了什么，硬生生立在原地，做好了會被杜逍撞倒的準(zhǔn)備。在杜逍即將要撞翻高暮的前一秒，他剎住了車，兩人面對面而立，離得極近，高暮眨眨眼，手抬起又放下，微微低頭望著喘粗氣的杜逍。好一會兒，終于，遠(yuǎn)方一聲汽笛響，打破了這份沉默。

    “我站住了，沒有逃。”高暮指了指自己腳下，他的雙腳幾乎全部陷進(jìn)沙子中，“以后也不會再逃了。”

    “……你說的。”

    好半天，杜逍憋出了這么三個字，字里行間帶著濕潤的水汽。高暮聽著心疼，試著伸出雙臂，微微攬住杜逍，杜逍沒有掙脫，他這才稍微用了點(diǎn)力，將人往自己懷里拉。

    “我說的。”

    “我再給你一次機(jī)會，一二不過三。”

    “我會努力不讓你失望的，很多我不好的地方，你只要說了，我就會改。”

    “我會看著你。”

    “你一定要看著我。”

    “嗯。”

    一道強(qiáng)勁的海浪打了上來，超越沙灘上的分界線，沒過二人的腳踝，一小顆沖上來的貝殼靜靜平躺在二人之間，珠光閃閃。杜逍下巴抵在高暮肩頭，望向藏藍(lán)色的夜空，耳邊似乎捕捉到了那寂靜的夜晚中，箱子拖地的卡拉卡拉響。那天，高暮站在地上，向上鋪心情沉落的他微笑著伸出手，將他從黑暗中，拉到了月光下。窗外的亮光映照在高暮眼中，就像是為他的人生開啟了一扇窗戶，窗外綠意盎然，花香四溢，是了，杜逍想起來了，那是春天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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