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舉之長孫舉家路 第29節
算是默許了曲知府的提議,傅長卿帶著傅長卿出了營帳。兩人草草披上蓑衣就直奔堤壩上。 蓑衣擋不住這么大的雨,沒一會,李均竹感覺自己的下擺已經濕漉漉的貼在小腿上,可更讓他難受的是他看到堤壩不遠處就是好些連綿起伏的村子。 轉了一圈回到自己住的營帳,聽著雨聲他翻來覆去的無法入睡,同住一間的楊成泰白日忙了一天的賬目,現在早已呼呼大睡,可李均竹心里的不安隨著雨聲卻越來越大。 他干脆翻身起床,點亮蠟燭,就著微弱的燭光,他仔細勘察起這一塊的水利堪輿,不停的演算,推演,他不得不承認,這事并沒有兩全其美的辦法。 直到第三日,瓢潑大雨絲毫未減,堤壩上的水已經快到警戒水位,李均竹向傅長卿提出了他仔細勘察得來的減小最少損失的策略。 臨郡城與臨河的東面地勢屬于低洼地段,且不屬于城鎮和商業中心的密集地段,李均竹提議從堤壩的東面破開一個豁口,把水泄到東面的桃山館。 “可東面也有不少的村子和老百姓,況且那桃山館是二皇子的別院,咱們這么做不是得罪了二皇子嗎,不行,不行。”聽完李均竹的提議,曲知府連連搖頭。 “桃山館共有兩個縣,十三個村,共計一千三百七十八個人,可這下游可是有一座郡城,十三個縣,二百七十五個村子,共計兩十萬七千三百六十四人。”眸光一沉,李均竹忍著憤怒陳述著事實。 嘩啦,營帳里傳來桌子倒翻在地的聲音,傅長卿掀翻了桌子,沖過來一腳把曲知府踢到在地,“你是為了這一千多人還是為了二皇子,老子不是看你勉強能算的上一個好官,前幾日就拷了你。” “哪知道你竟是如此徹頭徹尾的懦夫,今日之事你曲知府做不得,我來做,到時我會快馬加鞭啟奏皇帝,定罪也是定我的罪,你給我閉嘴好好看著。”憤怒的傅長卿顯得很猙獰,可李均竹卻覺得這時候的老師才是他最本來的樣子。 沒在理會曲知府,傅長卿召喚來了南北和東西,掏出一塊牌子,令他們帶上臨城郡府衙的衙役,速速到桃山館驅離附近住著的村民,讓他們遷徙到臨郡城西面地勢較高的地方。 “那如果桃山館的人執意不離開該如何,他們畢竟是二皇子的人。”南北離開前向傅長卿請示。 “我們磨礪院什么時候與皇子之間有牽扯了,不愿走就照章辦事,斷腿或者死讓他們選選。”譏笑了聲,傅長卿眉眼一片冰冷。 南北走后,李均竹就穿著蓑衣一直蹲在大壩前測算著水位的上漲,傅長卿帶著曲知府沒有停頓的趕回了府衙,當著他的面給皇上親手寫了一封奏折,加急送回了都城,甩下曲知府又獨自一人趕回了堤壩。 來時李均竹就蹲在那,這會他回來了,人還是蹲在那沒挪動過,傅長卿走上前去,一屁股坐到了泥水地上,也看向堤壩的上游。 雖然穿著蓑衣,李均竹卻感覺自己全身都已經濕透了,轉頭看到老師也坐了下來,他扯著嗓子吼道:“最多一日,這水就要漫上來了,我們只有十二個時辰時間讓這些老百姓離開。” 透過刷拉拉的雨聲,傅長卿勉強聽清了李均竹的聲音,他做了個“放心”的口型,師生兩人就這么望著堤壩出了神。 第二日申時快到,南北匆匆領著一小隊人回到了營帳邊。 開始這些村民們并不愿意離開,在南北出手傷了一個挑釁辱罵官差的桃山館的人,這些老百姓才不情不愿的離開了家,躲到了西面地勢較高的山地去了。 聽完稟告沒有遲疑,傅長卿即可命令鑿口,岸邊的人合力拉開了下游用來做底柱的大石頭,石頭堆才倒塌,李均竹就眼尖的發現了豁口。 他指揮著人用石塊不停的砸那個口子,沒一刻鐘,這豁口就越來越大,水也開始流進口子。 他大聲的喊著撤離,眾人忙不迭的往回跑去,等全部人才將將站上北面的山坳,巨大的水流已經裹挾著碎石沖垮了早已搖搖欲墜的壩體,呼嘯著像地勢低的地方席卷而去。 前幾日還贊嘆過風景如畫的連綿山村,不消一刻鐘就被洪水全部淹沒。 他看著那些村子,又想起了十幾年的那場大雨,那時的他們家還有家在,可這些村子里村民全都沒有家了,而這一切都是他決定的。 臉上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他恨恨的抹了把臉,狠狠的說了句,舍小家顧大家,從小學到大的,一定沒錯。 等太陽終于舍得從云層后面漏出臉來時,已是七日過后。 一切都已塵埃落定,東面地勢較低的村落早已消失在了水里,而傅長卿的奏折也送到了皇帝的手里。 堤壩的建設又快馬加鞭的開始進行,李均竹在堤壩上一邊理算著賬目,一邊觀察著東面的水位。 日復一日的他終于親眼看見水位降到了往常,而這已經是半月之后了。 隨著百姓們漸漸回到自己的家,隨之而來的還有皇帝快馬加鞭送來的兩封回復,傅長卿打開寫給自己的草草瞟了眼,就甩給了曲知府,絲毫沒有對待皇上親筆信的惶恐不安。 曲知府顫顫巍巍的雙手接過,只見信上就寫了四個字:你看著辦, 再打開皇上給自己的御信,差點沒昏過去,這信上全是密密麻麻的罵人的話,最后總結來說就是,你不想當知府早說,堤壩建設完了你就滾回都城去看大門。 看過兩封信的李均竹真的不知道該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這大乾朝的皇帝可真是別具一格,罵人的話都能翻著花樣的寫,旱的旱死,澇的澇死。 作者有話要說: 從8月1好開始,作者大大就開始雙更了,周末萬字更,大家再稍等幾日就可以盡情看文了。 第41章 養你老 私底下楊成泰還跟李均竹吐槽,?這回,回到府學,他都沒法直視皇上親題的牌匾了,?老會想起他罵人不帶重樣的字。 李均竹卻囑咐楊成泰可千萬不要在府學里宣揚他們在臨城郡看到信的事,這私下議論皇帝可是重罪,?得到再三保證之后,?自己想著也笑了出來。 本想只呆幾個月的一行人,?硬是整整呆了大半年,等堤壩還剩最后收尾之時,才收拾行囊回了云郡城,?休整了一日之后,?才在老師的準許下跟著苗方二人一起返回了昆山縣。 早在回郡城的路上,?李均竹就發現,?苗方的情緒一直很低落,?平時路上總是嘰嘰喳喳的人,?連在馬車上時也在一刻不停的用碳筆寫寫畫畫著,?李均竹其實大概也能猜到是為何。 直到離開云郡城,回昆山縣的途中,幾人下馬車稍作休息,?李均竹避開尤冰安才直接問了出來,“你是研究不順利了?” “是啊,?你說,這些穿越大神是如何做到的,隨隨便便就能做出水泥,我按照記憶中的配方做了好多配比,那水泥不是不成型,就是遇水就散。”苗方揪扯的路邊的野草,?郁悶的說道。 “人家手里握著作弊利器,你有啥,你只有我這個狐朋狗友。”翻著白眼,李均竹在苗方面前毫不避諱自己的形象。 “跟你這種商人講這種高尚情cao的東西,白搭,我還是自己回去多琢磨琢磨吧。”也學李均竹翻了個白眼,苗方又開始低頭寫寫畫畫去了。 突然,李均竹腦中閃過利器兩字,他想起了自己的空間,這里面的書會不會有水泥的制作,按捺住心里的激動,他決定等回到家在安心查看。 回到昆山縣,李均竹告別了苗芳二人,馬不停蹄的又往家里趕,才走到村口,他遠遠的就看見奶奶老趙氏正抱著個孩子坐在村口的榕樹下。 “奶,奶,我回來了。”人還走近李均竹就拼命的搖著手,大聲喊著。 老趙氏刷的站起身,看到村口走過來一人,她快走幾步,才真的看清是孫兒金寶回來了,而懷里的孩子因為受到顛簸,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李均竹走上前去,看奶奶輕輕拍著懷里的孩子,輕聲的哄著,雙眼則是通紅的盯著大半年沒見的孫兒,未開口淚先流了出來。 雖疑惑這孩子是誰,可看奶奶又開始哭了起來,忙丟下手里的行禮,用還比較干凈的袖口給奶奶擦起眼淚來。 “你瞧我這老婆子,光顧著高興了,這是你大姐的孩子,小名叫牙子,大名你姐夫說等你來取。”老趙氏抹干凈眼淚,忙把懷里還在哇哇大哭的孩子遞給李均竹。 手腳僵硬的接過孩子,小心翼翼的放在胸前,學著奶奶剛才的樣子哦哦哦的輕搖了起來,慢慢的懷里的孩子停止了哭泣,嘴里含著大拇指砸吧了幾下就睡了。 老趙氏撿起地上的行禮,右手緊緊抓著李均竹的衣袖,兩人一同慢慢往家里去了。 “奶,這是大姐的孩子,是個男娃子,長的可真俊。”隨著奶奶往前走著,李均竹一顆心軟的跟棉花一樣,他都當舅舅了。 看李均竹一臉笑意盈盈的看著孩子,老趙氏眼眶又忍不住紅了起來:“對,你走前孩子沒生,現在孩子都過白天了。” 回到熟悉的院子,大人都下地干活了,院子里靜悄悄的,老趙氏一拍大腿又風風火火的往田里趕去,都沒給李均竹一個說話的機會,人影就消失在院門。 聽到院子里有聲響,一直在廚房里干活的張氏和李雪梅走了出來,一看院子里站著個黑黝黝的人,竟是李均竹。 張氏激動的丟下手里的抹布,上前扯著李均竹的耳朵,就嘟囔開了;“你不是說去幾個月就回嗎!都過了大半年了,都快過年了,你才回。” “娘,娘,耳朵壞了,小心懷里的孩子。”彎著腰小心翼翼的護著孩子,李均竹齜牙咧嘴的傻笑著。 “好了,娘,別逗弄大弟了。”李雪梅擦了擦手里的水,走到李均竹身邊接過孩子,轉身抱進堂屋專門給孩子打的小床上。 等李雪梅安頓好孩子回到院子里,李均竹才仔細看了大姐的神情,看她身形微胖起來,臉上也是一副有子萬事足的樣子,才放心進了自己的屋子休息去了。 李家難得的團圓,這些年來隨著家里的jiejie們出嫁,家里的男娃子以李均竹為首。 隨著讀書考取功名,走的越來越遠,連年紀最小的高升也進了許夫子的學堂。 家里漸漸冷清了下來,還是牙子的出生給李家帶來了久違的活力,就像很多年前一樣,奶奶也喜歡抱著牙子去到村頭的大榕樹下轉兩圈。 晚飯后,幾房都相繼散去,李長河留下李均竹,看著這個半年沒見的孫子感慨道;“金寶,來給爺爺瞧瞧,這大半年你可長高了不少啊!” 李均竹拖了個矮凳子坐到爺爺的身邊,笑瞇瞇的仰頭;“爺,再高我也是金寶,您還能像小時候那樣摸我的頭。” “好,你還是咱家的金寶。”說著李長河真的伸手摸了摸李均竹的腦袋,臉上滿是慈祥的笑容。 “爺,這大半年家里咋樣了。”頭頂傳來陣陣溫暖,李均竹愜意的瞇了迷眼,感覺有絲睡意爬上心頭。 “這半年家里發生了好些事,爺爺就講給你聽聽,順便你還給爺爺參詳參詳。”李長河轉身拿起桌上的煙斗,填了幾根煙葉,才給李均竹講述了起來。 七個月前,李均竹前腳剛離開昆山縣,后腳張家二老就找上了李家,這張家分家之后,張家二老本應該跟著老大,哪知分家才沒幾天,這大媳婦就天天摔門砸碗。 嫌棄二老只會浪費家里的糧食,地里的活也干不了,每天吃完飯碗一摔就去張老三家串門了,兩兒媳婦聚在一起整日說東說西,數落二老的不是,數落張庭生是個吃軟飯的,還住在娘家。 二老實在忍不了,只能上李家找三兒,原只是來找三兒吐吐苦水,哪想張庭生直接扛起李家院子里的鋤頭就回了張家,看見張老大二話沒說就揚起鋤頭沖了上去。 兩兄弟在張家院子里打了一架,張老大這人孝順是真孝順,就是拿不下自家媳婦,分了家就更甚了。 兩兄弟打了一架,被張庭生指著鼻子罵窩囊,這張老大倒還硬氣了一回,等媳婦回來,拉扯著就送回了娘家。 直到最后張老大媳婦一再保證,會孝敬公婆,cao持家里的大小事,才灰溜溜的被娘家人送了回來。 經由此事,李長河對張庭生的映象大有改觀,前幾個月甚至還帶著他一起跑了躺云郡城。 還有就是五妮年歲也到了,家里也要相看起來,可越氏死活不同意,非得要去到昆山縣再相看,看李三樹和越氏都是這樣,老趙氏也就沒再勉強,隨他們去了。 自從李均竹考上秀才之后,名下有百畝地的免稅,除了自家的二十來畝,剩下的全挑選挑選給了村里的人家。 自從李均竹合伙開的店鋪上了軌道后,家里的田地又免了稅,這家里也開始不缺錢了。 李長河和老趙氏合計合計,準備讓李二水帶著越氏住到縣城里,照顧李均凌,可這消息一出,錢氏可鬧翻天了。 最后還是家里最老實的李大山拍板決定,一家人都去,家里的地租給同村的三叔公家種著,家里的宅子交給二妹夫打理。 李長河不忍當面駁斥長子的結論,可心里是不大愿意去的,他半輩子都呆在這李家村,這莊戶人家哪能離開土地呢。 而且一大家子人都住到縣城里,沒個收入怎么行呢,總不能全靠金寶吧,那不成了一家子包袱了。 聽完爺爺所說,李均竹想了會,才開口道;“爺,其實我倒是覺得您好像更合適呆在縣城里呢。” “您看,村里誰家的長輩會寫字,還能下圍棋,連騎馬都會,而且您還去過那么多地方,我從小就覺得您不像莊戶人家呢。” “金寶,你的意思是也贊同咱家全都上縣城去?”李長河在桌角磕了磕煙袋,腦子里想起了年輕時候的自己。 “爺,鐵蛋和鐵頭轉眼就到了去縣城讀書的時候,高升眼看著也快了,等咱們全走了,家里多冷清啊。” “您和爹不是一直從郡城往縣里進貨嗎,咱家在縣城里開個小鋪子賣點雜貨什么的,您要想回村里,咱們隨時都可以回。” “爺!您養我小,我想養您老,我也想讓您像大戶人家的老太爺那樣,溜溜鳥,下下棋”把頭輕放在李長河的膝蓋上,李均竹心里心潮起伏。 這幾年的長留閣生意越做越大,連云郡城也早已有了分號,雖是幾人分,可每年下來也能得幾千兩銀子了。 現在的家里雖不是大富大貴,可也不必再為生計發愁,無數次,他坐在課堂都能想象到家里人今日在烈陽下,下地有多辛苦。 看著這個快比自己還高的孫兒,無精打采的伏在自己腿上,李長河心里一片柔軟,連自己早想好的拒絕之詞也說不出口了。 “好好好,那咱們全家都上縣城,我就再管管這個家,等你成親了,分了家,我再跟你奶回村里。” 里屋里一直聽著爺孫兩講話的老趙氏看老頭子終于肯上縣城了,心里也是松了口氣,她私心里也是極不愿一家人分開的。 這搬家李均竹是看不到了,過完年,他就得回云郡城去了,在此之前他還得帶著李均凌上縣城找尤冰安拜師去。 當然這都是其次的,這次回家收獲不小,他竟真的從空間里找到了類似水泥的方子,不過他也不是太明白,得把方子給苗方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