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遠客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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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筠庭未曾知曉的是,就在她洗漱更衣期間,燕懷瑾竟難得從正門大駕光臨。 往往他正大光明自正門進鎮安侯府時,都穿著常服,外表瞧著就是個俊俏的富家小公子,不會引起太大注意。 巧的是,今日溫璟煦難得空閑,陪著裴瑤笙回府看望家人。 但裴筠庭的閨房溫璟煦也不好入內,他自認不似燕懷瑾這般“沒臉沒皮”。 兩位少年在四下無人的客堂面面相覷,燕懷瑾甫一瞧見溫璟煦那欠揍的表情,便不由“嘖”了一聲,隨后掀袍落座。 “叁殿下近來可好?突然造訪侯府,不知有何貴干。” 一番話,竟是將自己擺在侯府的位置上,而非客人。 燕懷瑾瞥他一眼,眼神不善:“不勞靖國公費心,我今日來,自是有要事要同裴綰綰商量。” “不巧,現下我夫人正在她房內,看來裴筠庭一時半會兒也沒法出來見你,叁殿下不如先陪我聊聊天?” 他冷笑一聲:“我和你兩個男子,有什么好聊的。” “怎么沒有?”溫璟煦意味深長地朝他笑笑,“我們可聊的東西多了去了,譬如你最感興趣的——裴筠庭的婚事。” 此言一出,燕懷瑾的目光瞬間變得凌厲:“你什么意思?” “叁殿下在緊張些什么?殿下心悅裴筠庭這件事,你身邊還有何人不知嗎?” “與你何干。” “正所謂一家有女百家求,裴筠庭可是燕京城中炙手可熱的姑娘,上門求親的人海了去,殿下并非高枕無憂。”溫璟煦漫不經心道,“原先眾人都以為你們是最有可能訂親的,不料叁殿下這么多年,沒有半點進展,作為旁觀者,實在令人憂心。” 燕懷瑾緘默不語。 的確,他與溫璟煦同歲,然而在感情之事上,溫璟煦快他不止一星半點,對此曾經他惱得很。 但如今已然不同,他終于在一望無際的長路盡頭窺見了一點光。 溫璟煦見狀,還以為他默認了,繼續道:“殿下在害怕,抑或擔心某些事嗎?” 燕懷瑾慢悠悠往椅背上一靠,跟看戲似的,就等著看溫璟煦能說出些什么玩意來。 “哦?說來我聽聽。” “例如叁殿下在幽州城內的‘豐功偉績’,例如那些在殿下手中生不如死的人,例如......你的心狠手辣,陰險狡詐。” “你怕她有朝一日會知曉,怕她親眼見到這些,會對你敬而遠之,最后嫁給他人。” 分析得頭頭是道,確實含了從前他的幾分影子,卻與如今的他搭不上勾。 燕懷瑾莞爾,溫璟煦一時猜不透他是在嘲笑自己的推論,還是對裴筠庭的志在必得、有恃無恐。 “她想知道的,我都會告訴她。” 看來溫璟煦還是不太了解裴筠庭。 裴筠庭才不會因此害怕他呢,而哪怕她疏遠自己,燕懷瑾也會用盡各種方法追上去。 常言道夫禍患常積于忽微,而智勇多困于所溺①,而他斷不會如此,更不會有讓這種情況出現的機會。 哪怕步步為營。 ...... ...... 好不容易等到溫璟煦和裴瑤笙打道回府,燕懷瑾伸了個懶腰,抬步朝琉璃院走去。 鮮少有正經往她院里走的時候,燕懷瑾除了感到幾分不習慣外,還險些迷了路,好在展昭與展元都記得。 裴筠庭才洗過澡,皮膚白里透紅,一頭青絲傾瀉如墨。 軼兒正替她烘著頭發時,燕懷瑾便不請自來,在她對面坐下。 裴筠庭手里捧著裴瑤笙給她帶的書,見他來,也只是看了一眼便收回視線,隨后示意軼兒停下:“你來做什么?” 燕懷瑾清清嗓子:“你托我做的事,我可是圓滿完成了。” 裴筠庭點點頭:“謝了。” 前陣子她和陸時逸兩人又見了一面,為證實心中的猜想,她拜托燕懷瑾找機會將陸時逸塞進宮里,給他個活兒干,借機讓他辨認宮中是否有他口中所說的哥哥。 燕懷瑾欣然答應。 奈何眼下瞧著她怡然自得的模樣,燕懷瑾心中忽然萌生那么一絲怪異。 嘖,他這是上趕著給人差使啊。 放眼天下,也僅此一人了。 不過他今日來,確實有要事:“你晚些時候,要不要隨我入一趟宮?” 此話成功引起裴筠庭的注意,她將視線從書頁挪到他臉上:“怎么了?” “我......”真到了這時候,燕懷瑾反倒覺得頗難為情,“我想同你在承乾殿植樹。” 少年的聲音穿透風,穿過沙沙作響的枝葉,落入耳中。 裴筠庭一愣,突然想起一件舊事。某年他們在城外放風箏,她無意間夸了句那兒的桃樹很好看,燕懷瑾立刻說下次和她一起植桃樹。 后來因為種種緣由,導致他們漸漸不再提起此事。可沒想到,他一直記得。 和兒時所有的約定一樣,他從不食言。 她表面云淡風輕,內心卻風起云涌,甚至有些想流淚。 他還是這般,說做便做。 君子坐而論道,少年起而行之。 裴筠庭深以為然。 燕懷瑾一直是那看春風不喜,看夏蟬不煩,看秋風不悲,看冬雪不嘆,看滿身富貴懶察覺的少年郎。② ...... ...... 與此同時,城門處有一隊車馬大搖大擺的駛入,其中最為華貴的兩座轎攆引得路旁百姓議論紛紛。 為首的馬匹上,是一個異族長相,異族打扮的少年。 很顯然,他的地位十分高貴。 一旁轎攆上的簾子掀開一角,輕聲喚了句:“王兄。” 他回頭,驅使馬兒放慢腳步,好脾氣地問了句:“塔莉婭?” “王兄,我們還有多久到皇宮啊?” “很快,就到了。” “王兄,看來我學的中原話很有成效,這些人說的話我基本都能聽懂!” “嗯,那他們在說什么?” 塔莉婭展顏一笑:“他們在夸王兄長得好看呢。” 烏戈爾不可置否,他敲敲車窗:“把簾子關上,省得他們再議論你。” “知道了知道了。” 烏戈爾繼續回到隊伍的最前頭,漠視周圍不斷投來的種種目光。 雖然眼下他興致不高,但想到馬上就能見到多年不見的兩個對手,烏戈爾心中涌現無數期盼與興奮,他感到皮下的骨血正在熱烈燃燒,他是草原上的獵羊人,而他們則是待宰的無助小羊羔。 有什么比敵人的血更能鼓舞瘋子呢?沒有。 等著吧,倘若羔羊在瀕臨垂死之際的表現都不能令自己滿意,那就休怪他的長刀不留情了。 ------- ①出自歐陽修《伶官傳序》 ②出處我暫時找不到了,侵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