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 第3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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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寧忍不住想起許昀舟昨天的話:“潯哥的成名曲我給大家介紹下,唉,那是意氣風發(fā)當年事了,那一年,我和潯哥并稱為我們金太陽幼兒園的園草,大班畢業(yè)典禮上,他一展歌喉,從此有了代表作?!?/br> “什么代表作?” “《小燕子》”,許昀舟上下翻動著雙臂,擺出一個撲棱翅膀的動作,“穿花衣的小燕子?!?/br> 她捶著桌子笑得直不起腰來。 會唱什么呢,為什么會愿意去唱啊。 搞不清楚。 “喂,盛連潯?!鄙幒鋈粓F起一個雪球,沖他砸去,“吃我一球!” 不想看他一個人孤獨地游離在熱鬧之外。 雪球不偏不倚,正中盛連潯,在他衣服上炸散成了細碎的雪渣。 盛連潯不知道在想什么,沒想到會被突然襲擊,稍微怔忪,然后彈了彈胸口蹭到的雪沫,抬眸對上桑寧的眼神,她高高地揚著下巴,沖他快速地做了個鬼臉,明目張膽的挑釁。 他向著她的方向走過來,步子不緊不慢,兩人之間本就離得不遠,盛連潯借著腿長的優(yōu)勢,很快站在桑寧面前。 “我在打雪仗,喂,你可別輸不起啊?!鄙幫笈擦伺材_步。 盛連潯個子高,故意離她近一點,肩膀稍壓,下頜一低,優(yōu)越的線條輪廓微微附過來,喉嚨里含著輕笑:“剛才那一球很準?!?/br> 語氣像夸獎。 桑寧舒了口氣:“那當然,我,神投手?!?/br> 她指了指自己的鼻尖。 鮮眉亮眼的小姑娘,頭上戴著白絨絨的毛線帽,黑亮的頭發(fā)壓在肩膀上,外面水汽足,濃密卷翹的睫毛顯得濕漉漉的,表情神氣又活潑。 “不過手勁兒太大,砸得我有點疼。”盛連潯語氣低了低,暗示性地撫了下剛才她砸過的位置。 桑寧那點得意勁兒沒了,她立刻緊張起來,眼睛急急地在他身上掃著:“很痛嗎?砸哪里了?” 她剛才確實用力不小,畢竟想一擊即中嘛。 “嗯,”盛連潯眉梢一動,唇角牽起淺淺弧度,“砸在了心上?!?/br> 如果對方不是盛連潯,桑寧一定覺得這是什么土味情話,不過看他語氣鄭重,這么旖旎的話說出來仍沒有多少起伏,而且胸口的位置上確實還留著點雪漬,非說成砸心上了好像也沒錯。 桑寧考慮了片刻,努力想補救措施,她咽了下口水,提議道:“要不我給你揉揉?” 盛連?。骸啊?/br> “可以嗎?” “算了?!?/br> “我很會揉的?!?/br> “桑寧!” “嘻嘻,開個玩笑嘛。” 真是欠她的。 盛連潯落敗。 —— 天公作美,這場痛痛快快的雪后,連著幾個都是朗日高懸的晴天,到了跨年夜,四下干燥,已經不見雪蹤。 絲毫不影響露天演唱會的正常進行。 跨年演唱會別稱“喊樓演唱會”,是平夏三中最隆重的活動,每年都備受期待,也是高三學生最后的狂歡。 時間定在一年最后一天的晚自習,教學樓前面寬敞的空地摞個小舞臺,布置好音響設備,燈光簡陋,只有個遠程光,追逐著舞臺中央那一點點地方。 這天舉校沸騰,高三學生可以圍在舞臺旁邊當觀眾,高一高二的學生直接擠在教室門口的走廊上,熒光棒是學校配好的,每人都有,每個年級各一種顏色,夜色如墨海,熒光棒高高揮舞,成為光的海洋。 因為放出消息盛連潯會參加,今年這場演唱會更是人山人海,樓上樓下擠得全是人,連老師都來湊熱鬧。 本來演唱會的目的就是給學生、尤其是高三的學生加油打氣,所以歌曲只能選勵志歌,從《水手》唱到《海闊天空》,氣氛一陣高過一陣,在盛連潯登臺的時候終于涌到巔峰。 趙小虞早早幫桑寧占好了位置,在人群最前面。 夜色濃,光影淡。 盛連潯拿著麥克風站到舞臺上,那束光追過去,他站得筆直挺拔,側面看,像一張利落的剪影。 前奏開始,悠揚的蘇格蘭風笛響起,全場靜寂,除了音樂聲,什么也沒有。 盛連潯開口唱,聲音干凈,帶著誘人的磁性。 那首歌是《you raise me up》。 桑寧永遠也忘不了這個夜晚。 盛連潯在臺上,她在臺下,可以清楚地看到他高挺隆起的眉骨,如冷峻的雪山,眼睛低垂時黑睫濃長,握著麥克風的那只手腕骨明顯。 音響設備并不是那么好,高音時偶爾會有嘯叫,但是絲毫無損盛連潯的演唱。 歌聲靜靜流淌—— “you raise me up, so i stand on mountains you raise me up, to walk on stormy seas i am strong, when i am on your shoulders you raise me up… to more than i be” 你鼓舞了我,所以我能站在群山頂端。 你鼓舞了我,讓我能走過狂風暴雨的海。 當我靠在你的肩上時,我是堅強的。 你鼓舞了我,讓我能超越自己。 桑寧第一次聽到這首歌。 她聽得認真,入情入境,等到盛連潯唱完,全場歡聲雷動,她才發(fā)現臉上濕漉漉的,竟然流眼淚了。 山巍峨,海呼嘯,因為你,我努力超越自己。 唱完整曲,盛連潯走下舞臺,打光師很懂事,那道光一直追隨著他,直到下一個人登臺才作罷。 沒想到盛連潯唱歌這么好聽,尖叫聲和口哨聲響徹夜空,好半天才緩下來。 盛連潯從臺上下來,明明是密實的人群,可他自帶氣場,無論走到哪里,都自動閃開一條窄縫,一直到桑寧旁邊。 音樂聲響起,下一曲開始了。 大家的注意力慢慢被吸引到舞臺上。 “喂,”在歌曲的間奏里,盛連潯清了清嗓子,忽然聲音一壓,“翩翩,剛才那首歌是送給你的?!?/br> 不是桑寧,不是桑翩翩,而是翩翩。 似乎他唇齒間未歇的樂音仍纏綿耳畔,桑寧腦子暈乎乎的:“送給我?” 盛連潯微微偏頭,瞳孔深亮:“考到北市來?!?/br> 上次還說沒信心,這次她莫名地受到鼓舞,用力點了點頭:“好。” “我在北市等你,還有……”盛連潯語氣放得很輕,想說的那句話差點脫口而出,修長的手指蜷握在掌心。 昨天他打出“有喜歡的人了”這幾個字,有個念頭就開始揮之不去。 要不要說,他問自己,要不要說出口。 “還有什么?”桑寧幾乎從來沒見過盛連潯這么猶疑的時候。 更詭異的是,向來冷淡的人,耳朵上染上了一點點粉,好像……在害羞。 唱歌唱得這么好有什么可害羞的啊。 心臟深處燃起了一叢火,轉瞬燎原,火苗舔著喉嚨口,惹得盛連潯口干舌燥,這似乎不是最合適的時機,也不是最合適的地點,可烈火燎動,他所有的控制力剎那間崩散。 “還有,要不要和我在一起?!?/br> 喉嚨里那團火退了退。 與此同時,最后一首歌開唱,不知道是學校提前安排的驚喜還是恰巧,焰火升空,發(fā)出巨大的聲響,一朵連著一朵,五彩花盛開在夜幕,而后如流星墜落。 氣氛被推向更高潮處。 最后一首歌是《明天,你好》,這首歌每天午間休息的時候都會放,幾乎人人會唱。 無論樓上還是樓下,每個人都用力地揮動著手中的熒光棒,全場大合唱—— “每一次哭,又笑著奔跑, 一邊失去,一邊在尋找, 明天你好,聲音多渺小, 卻提醒我,勇敢是什么?!?/br> 嘹亮的歌聲久久回蕩。 那個夜晚,記住了最多的勇氣,最多的不舍,最多的眼淚。 青春真好,輕易地就能讓人熱淚盈眶。 等到散場的時候,桑寧的胳膊累得發(fā)酸,耳朵嗡嗡響,她堵了兩下耳朵,才想起來問盛連?。骸澳銊偛耪f得什么啊?放煙花沒聽到,還有什么?” 剛才心里急躥的火已經熄滅,理智完全回籠。 盛連潯笑了笑:“還有,新年快樂?!?/br> “潯哥新年也快樂!”桑寧今晚特別開心,因為盛連潯說那首歌是送給她的。 “元旦過后我要走了,桑寧,北市見。”猝不及防地,盛連潯突然拋下這么一句。 前兩天小舅已經打來電話,約好了接他回去的時間,今天氣氛太容易讓人變得失去理智,盛連潯竟然頭腦發(fā)熱,想和她告白。 高考在即,不能再同她奮戰(zhàn),在這種時候,他怎么可以這么不負責任,告白之后呢,一定會影響到她。 幸好她沒有聽到。 盛連潯把那些念頭用力地壓在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