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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半安笑道:“老祖宗還是心疼大都督,知道他嘴刁。” “嗯,讓劉玖進來吧。”傅元青說。 過了一會兒,劉玖便由十來個御馬監太監抬著浩浩蕩蕩的入了司禮監衙門,他昂首挺胸的從凳杌上下來,又讓人攙扶著這才緩緩入了司禮監。 人逢喜事精神爽,劉玖一張臉也顯得光彩照人,看傅元青都瞥著瞧,進來也不行禮,走到對面椅子上,自有小太監端了軟墊過來,給他鋪好,他才坐上。 季茹奉茶,被他瞧見。 劉玖笑了一聲:“喲,司禮監還興撿破爛兒的呀,這御馬監不要的貨色也被撿了回來。” 季茹年齡小,紅了眼,顫顫巍巍地不知道說些什么才好。 “季茹,下去吧。”傅元青道。 季茹應了聲是,連忙退下了。 劉玖半笑不笑地,用帕子蓋在指尖,捏起茶碗托,瞥了一眼茶葉:“這都什么茶呀,去年的陳茶吧?咱家可喝不下。程創啊,把咱愛喝的武夷茶給老祖宗送二斤過來。” “是,廠公。小的知道了。”程創笑道,“總不能讓司禮監喝得還不如外面茶樓,跌了份子是不是?” 傅元青也不跟他計較,問:“今日要蓋印的奏疏可送來。” “自然是送來了。”劉玖招呼了一聲,下面的太監便背著封黃條的黃袱篋入內,當著傅元青的面打開,“老祖宗讓守規矩,咱家也是守規矩的。” 程創從篋內拿了奏疏出來,一本本都帶了批紅,又有票擬可查,交到曹半安手中,曹半安小心放在了案幾之上,又從內間捧了十六寶璽中的皇帝之寶出來。 等一切事畢,傅元青便下榻走到案幾邊,將一本本奏疏打開仔細閱覽后,蓋上皇帝之寶。 劉玖也著急,一邊喝茶一邊瞧著傅元青,雖然皇帝已經一個多月不曾御門聽政了,可光是有了上朝議事的權力,就已經是無上的權柄。 雖然前幾日被賞蔑十下,也不過是不輕不重的小懲戒,皇帝還是呵護他的。 他隱隱覺得自己已經得了寵,要把傅元青踩在腳下。 劉玖的心思便遠了,眼神也飄向案幾上那個司禮監大印。恍惚中仿佛自己已經在司禮監坐堂,聽所有人喚自己老祖宗了。 “劉廠公?劉廠公?”曹半安喚他。 劉玖回神,發現所有人都瞧著他,咳嗽一聲:“怎么了?” “老祖宗問話呢。” 劉玖看傅元青,傅元青手里拿著本暗紅色皮子的奏疏,正攤開,問:“此奏疏已批紅曰準奏。想請問劉廠公可曾呈報陛下詳閱?” “什么?” “此奏疏乃是由內閣首輔於閣老草擬,禮部尚書師建義和文武群臣六十余人聯名上書,奏疏內文,孝賢太后歲末便要過四十大壽,依照《上尊號徽號儀》想要為太后增徽號【注2】。由原來的‘孝賢恭安皇太后’增至‘孝賢慈壽恭簡安懿章慶皇太后’。” 劉玖心里咯噔一聲。 他圖省事兒,又想討好內閣,便讓程創對所有內閣票擬為可的奏疏批了準奏、速辦等字樣。如今卻讓傅元青抓個正著。 “太后要過四十壽辰,增上徽號也是禮儀中事。自然是準奏。”劉玖嘴硬道。 “所以陛下并未御覽。” 劉玖有些心虛了:“有什么問題嗎?這些奏疏沒什么軍國大事,主子百忙,不必事事親躬。” 傅元青緩緩合上奏疏道:“其余的我已經蓋印。上太后徽號的奏疏便留中不發吧。” 劉玖一愣,怒了:“傅元青,內閣票擬,咱家批紅,又已抄送六科廊的奏疏。你憑什么留中!” 傅元青不與他多言語,已將奏疏裝入明黃錦囊中,又系好帶子,對曹半安道:“陛下最近不愿見我,你速去大內,進養心殿,送與陛下閱覽。” “是。”曹半安道,“那老祖宗呢?” “酉時快到了,我去內書堂接陳景,便出宮去了。” “你心機小人,先誆騙咱家言語。又要留中陛下沒看過的奏疏。是不是要告狀?!”劉玖跟在他身后罵道。 傅元青已走到門口,季茹送了氅過來,他披在肩頭,又對曹半安道:“跟六科廊掌司說,此奏疏的抄本不要給給事中們傳閱,更不要下放前朝官員。” “明白,老祖宗放心,我路上就讓人過去傳話。” 傅元青走到門口,凳杌備好,他想了想對曹半安說:“你坐杌去吧,要抓緊點兒。此事不小。” “是。”曹半安不推辭,上杌就走了。 “曹半安,你站住!”劉玖怒斥,見攔不住,又罵傅元青,“傅元青,你信不信咱家讓陛下撥你官皮,讓你凌遲?!” 傅元青收回視線看他,嘆了口氣:“劉廠公,曹秉筆是在救你。” “救我?”劉玖氣笑了,“傅元青你說話能不能長腦子?你把咱家批紅的奏疏留中還宮,你告訴咱家你是救我?!” “陛下半個月前,親自選了皇后人選,而不是太后與於閣老所提議之權家女子。半個月后,閣老便連名朝臣上書,要為太后壽誕增上徽號。此時看起來簡單,可於閣老此時提及,卻是要表達自己對選后一事上陛下擅作主張的不滿。劉廠公是三朝大珰,可曾思索過這其中含義?”傅元青問他。 劉玖一怔。 “若此時未經陛下同意便批紅蓋印,抄送六科廊而滿朝皆知。劉廠公……”傅元青對他說,“等著你的,可就不是蔑十下了。”【注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