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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刻,曹煥發覺自己一切的情緒好像都逃離了他的身體,它們似乎感覺到了死亡的來臨,被絕望的平靜壓倒了其余的波瀾。 乓! 后車再次加速撞上轎車的左后部,司機驚呼一聲,猛打著方向盤也無法阻止轎車失去平衡,轎車在刺耳的輪胎摩擦聲中沖出了崖邊圍欄,飛出了山崖,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對于曹煥來說,時間在這一刻靜止了,漫天的星空不再是美麗的象征,郁郁蔥蔥的樹林不再是生命的象征,他們全部在靜靜地目睹一起生命消逝的慘劇。轎車頭部砸進山下的小河中,曹煥不知道自己到底撞在了哪里,大腦感知疼痛的神經失靈了,他感覺不到疼,寒冷也消失了,反之被溫熱液體覆蓋的感覺慢慢上升,就像是所有器官都融化成了血液,想要突破皮膚層,往外擠出來一樣。溫度越來越高,曹煥出了汗,他的皮膚和衣服因此緊緊貼在一起,黏糊糊的非常不舒服,他掙扎了起來,努力想要將衣服脫掉,這實在是太難受了。 譚北海突然感覺到曹煥劇烈地彈動了一下,他馬上穩住曹煥,低頭輕輕喚了他一聲,然而并沒有得到回應。隨后,曹煥掙扎的動作越來越大,嘴里似乎還在嘟噥著什么,譚北海將耳朵貼近曹煥的嘴巴,從一串不成句的話語里聽到了熱這個字反復出現。曹煥那只被譚北海一直按著脈搏的手掙脫了開來,他胡亂地扯起了自己的衣服。譚北海看不見曹煥在做什么,只能憑感覺死死鉗住他亂動的手,他將曹煥的兩只手夾在肋下,頭靠近曹煥的額頭,溫度似乎比起剛才還要更低了。 熱熱死了放開我 曹煥被安全帶牢牢地綁縛在座位上,他自認為很用力地在扯了,可安全帶紋絲不動,勒得他呼吸困難,遠處模模糊糊地走過來好幾個黑影,靠近了翻倒了的轎車。 好像死了。 其中一個黑影出現在破碎車窗外,他手伸進了車窗,從變形的座位底下抽出半濕的檔案袋。 哎,是不是這個啊,可算他媽的找到了,你們 曹煥的耳鳴聲越來越響,蓋過了周遭所有的聲音,眼前的光亮也漸漸被黑暗取代,他好像踏入了一個黑洞,全世界就只剩下了他一個人。 我這是要死了嗎? 曹煥、曹煥。 有誰在叫我? 曹煥、醒醒曹煥。 這個聲音好像在哪里聽過,不是爸爸的,也不是mama的,你到底是誰? 別睡過去、醒醒、曹煥! ! 譚北海 曹煥你醒了?! 熱 曹煥用了點勁,試了幾次想將手抽出來。 這是你體溫過低產生的幻覺,不能脫!你會凍死的! 譚北海感覺曹煥雙手上的掙力減輕了,胸膛較之之前明顯地上下起伏著,看起來恢復了一些活力,他慢慢放開被他捏紅的曹煥雙手,將他整個人往懷里摟緊了些。 曹煥,能聽到我聲音就回我一聲。 過了大概有一兩分鐘,懷里才傳來很微弱的一聲回應。 天快亮了,太陽出來就好了,再忍一忍,一定要撐住。 曹煥又沒了回應,譚北海摸索著他的脈搏,繼續道: 曹煥你回我一聲。 嗯。 我們說說話,你能出聲就回我,出不了聲就動動手指,我能知道的,好嗎? 好。 譚北海緊張了一夜,冷空氣又不斷地刺痛著他的頭部,此時他自己也有些撐不住了,完全靠著高度集中精神以及與曹煥一問一答這樣互相支持著,他不知道現在距離他們摔下山崖過去了幾天,也不知到底有沒有人發現他們失蹤了,不知有沒有救援在路上,也不知他們到底能不能活著離開這里。 定位已經開啟了,收到了沒有? 好,你們就以這個定位為終點,分開來找。 每個人都帶好醫療包,自己也要萬分小心! 莫達拉站在竹子帶他們來的劫匪帶走曹煥和譚北海的地點,開啟了GPS信號發射器,給山下待命的救援隊下了命令,他一夜沒睡,抹了把臉,一臉疲憊。 這個你拿好,站這里別動。 莫達拉把手里的信號發射器交給了村長,村長接過這個小小的黑色儀器,鄭重地捧著,不敢動作。 不用這么拘束,保證這東西在這塊地方就行了,竹子我帶走了。 哎哎。 村長放松了肩膀,聽話地站著,坐也不敢坐。竹子好像已經忘記昨天自己有多怕莫達拉了,這會兒又讓做什么就做什么,他開開心心地拔了根狗尾巴草,一邊走一邊玩。直到現在,莫達拉還在懷疑自己會被竹子給帶迷路了,畢竟竹子看起來就像是個隨時會走丟的人,他是在村長再三保證過誰都能丟,竹子一定不會走丟后,勉為其難讓竹子帶路的,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除此之外,他也沒有別的選擇了。下過雨的山土地非常松軟,特別是有一點斜度的地方,一腳踩上去馬上就是一滑,莫達拉一路都得扶著樹走,竹子那腳也不知道怎么長的,在這種地形上都能健步如飛,一路絕塵而去。莫達拉發現,自己要是沒跟上去,竹子就一定不會動,似乎是在等自己,可跟他搭話,他也不會理就是了。 --